第六回 河南开榜得一士 浙西兴师丧三贤
雙單,月選用籤,分山東直隸州知縣。湯斌聯捷,分發山東候補,不到五六月,適有新城縣缺出,魯藩熊秉履即以湯斌試用。湯公一上任,敬事而信,節用愛人,官聲清如冰水,自後步步遷陞。
書中暂停,話分兩頭,却說滿清入關以來,雖是未改明朝舊制,然百姓心中都有不服新朝制度,各處有志之士,皆想興復漢統,重振乾坤。浙江嘉興府平湖縣有陸氏兄弟三人,長名鑫,次名森,三名淼。他本來同胞五人,第四名焱,第五名垚,早年亡故,賸三人在家侍奉父母,並不做官經商,守产度日。居鄉行善,所以遠近百里之間,都讚他陸氏善門。父親名叫仁範,平時以忠孝訓子。適逢甲申鼎革,陸仁範老封君聽得先帝弔死萬寿山殉國,當即擺了香案,號啕痛哭了一陣,三位公子看見父親这般情狀,也曉得世務至此,國終不國,現在滿人入主中夏,所謂用夏變夷,上國衣冠淪於夷狄。并且順治年號的黄榜,早已貼遍通衢,人人傳說。他兄弟三人到街坊上去看了黃榜,一腔怨氣直透腦門,回轉家來悶悶不樂。今又看見父親痛哭,上前去勸了一番,陸封翁如喪考妣,滿身换了全白的衣襟,好像死了爺娘一般,又痛哭了一場,即命全家上上下下,妻兒媳婦,以及僮僕廝養婢女一應人等二十餘丁口,統統挂起孝來,燒香點燭,望北稽首,供三牲禮品,誠懇祭拜,閉戶不出。
過了一月有餘,浙江全省人民大半翦髮易服,黃榜上寫得明明白白:倘有執拗不從,作謀反叛逆論。地方官隨拘,就地正法。陸氏父子得了此信,對天立誓,抵死不從。如其死得無聲無臭,不如烈烈轟轟,做一番動地驚天之事,也博得個千古芳名,不枉人生一世。父子四人商議妥當,情願毁家招兵,雖明知以石击卵、螳臂當車,百足之蟲死而猶僵,奮不顧身,義不顧家,將家中所有現銀一箍腦兒從地坑裏搬出來,檢點有二十四萬兩,即命大兒子陸鑫,星夜赴山東徐州一帶招集亡命三千;即命次子陸森至湖北荊州一帶,買辦刀鎗弓箭;命三子陸淼至安徽廬州一帶,買辦糧食。不到三月,陸森先從廬州回來,陸森辦好兵器,也從荊州轉來。大兒陸鑫在徐州招足壯勇三千,陸續水程用船载、陸路用馬駝,都到平湖城外。這個風聲非同小可,早傳遍蘇杭兩省,亦有崑山顧亭林先生手下的義士,聽得平湖有此義舉,也來相助。并有餘姚上虞台州常州江陰吳江金匱各縣遺民,湊集嘉興,來會陸家父子,約計有一萬人馬。陸封翁大為欣喜,成敗在此一舉,把嘉興府城獨立,竖起義旗,傳檄宇內。
此信傳到北京,北京即調兩路人馬,水陸兼程,趕奔杭州而來。第一路大將姓郭名鵬年,原是明朝三關總制;第二路水師督軍,滿洲有名上将,名完顏哈赤。兩路人馬到來,把嘉興府團團圍繞,好似鐵桶相仿,水洩不通。城内萬餘人馬固守城關,休想發展。城內糧草雖然足備,坐吃無助,總要吃完。陸氏父子與各處相助的人商議,大家見此情形,面面相觑,半籌莫展。守了半年餘,看看城中糧草將絕,外邊又無救援,势必束手待斃,為之奈何?這日正值八月中秋佳節,天上一輪明月,照得如同水銀一般。陸老翁封月傷感,忽發大憤,敲起梆子,傳齊各營守城兵士,對眾宣言說道:“圍城困守,終非了局。與其坐斃,還是背城一戰,死得有名!未知眾位意下如何?”言猶未了,只聞大眾一呼,聲如山坍海嘯,趁此喧嚷聲中,四門齊闢,刀鎗人馬擁出四門,與郭完二軍混殺一陣。直到天明月落,究屬陸氏兵少,怎敵得城外雄兵?清兵一鬨破城而進,殺得雞犬不留。可憐陸氏三子,皆死於亂箭之下。老封翁則有義僕丁福源扮作難民模樣,逃出南門,暫躲長亭,再往松江招尋舊友而去。欲知後事,且看下回分解。
評
自古文人,為名為利而喪其人格者,比比皆是。錢謙益吳偉業二人,降清復職,靦為士宗。虽聲譽燦然,不減疇昔,然深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