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去思碑过客忆甘棠 饯行酒同人争折柳
想替他流芳千古的意思,不打算更动仇家的观念,不到半个月,先将那位抚军离了任,真大老爷也就跟着搜罗别的案子,连根都参掉了。白做了一场清官,终成画饼。你看中国官场的前途,还可以预料么?”我道:“据你说来,这位真一清真大令,倒是个名称其实的官呢!”
大家又候了一回,那雨已是住了,依旧云开见日,只是路上泥淖,甚难行走。我年伯头一件,就听见了这么一宗爱莫能助的案子。又见路道难行,大有退志,我乘机请道:“皖地也没的好风景的胜迹,我们路途又不熟,再者伯母们算来快到省了,我们还是回去了罢!”他听了亦以为然,就三人仍由原路回省。
这次转来,倒比去的日期迅速,只消两三日程途,已抵安庆。云卿伴送官眷早到,皖南道署的书差正在那里忙着迎接新任无着。云卿见着他父亲,大为欢喜,就择日接印视事。我随同在安庆省城。转瞬韶光,不觉又是大半年过去。自己想我一个人,上帝与我以完全视听,不可自暴自弃,与草木同朽。即不能建高牙、立大纛,亦当遍游名山大川,多阅世态,庶不虚此一生。主意已定,要想往广东去寻一位表兄。原来这位表兄,姓成,名守政,表字述周,也是我们扬州人,是光绪壬午科的举人。他在我十岁的辰光,曾因家庭涉讼,只身逃到我父亲任上来。我父亲抚同己子,除却亲自教授,又替他结了一门亲事,却是南京有名誉的梅幕府女儿。他自从得了这一门亲,也应该他官星发现,中举的这一科,内帘官就是他的舅泰山郝少珊大令。后来加捐了大八成知县,分发广东,听说刻下甚为满意,得了善后局的坐办。我是同他从小儿一处玩耍的交情,而且又是中表至亲,我想到彼处看看,有何机会,再作道理。就向我年伯扯了个谎,说是接着我母亲的手札,嘱我暂时回家,探望再来。我年伯亦以我出外日久,理应回去看看母亲,就叫人知照账房,送我墨西哥花边二百枚,连同前日句容的一年修金,一齐交给我。云卿昆仲又邀约同人治酒,为我饯行。
我们初到安庆,就听见人说,道署后街新来了一家歌妓,花标叫做避月阁,是上海下来的书寓先生。钱晋甫要闹了到他家去借台面公宴,他们就约了我一同前往。至则门前半湾流水,两树梧桐。及至走进去一看,却是一顺三间平房。后披有一间小小客座,通着主人的妆阁,颇形幽雅曲静。内中陈设,亦觉不俗,四壁挂了几幅任阜长何诗孙的字画,当中悬了一架西洋放大映片镜,却是避月阁的小像,手里拈着梅花一枝,作攀帘欲出势,上面是汪渊若题的四句诗,右首是陶浚宣的北魏“避月阁十八岁小影”八个大字。我再望那诗,上两句已字迹模糊,莫可辨认。下二句是“玉颜早被姮娥妒,不敢轻从月下过。”我知是想刻画“避月”二字的神理,然而也不见得真个高超。
众人随便坐下,自有那房里的娘姨大姐来照例装烟送茶,殷懃伺应。又在晋甫的面前告了假,说他们先生出去应一位钦差出使日本大臣的堂差,少停即回来的。一面又派打杂的去转局。不一刻工夫,早听见一片笑说之声,从门外走进房来,口里嚷道:“钱大人,是那阵风刮到这里来的?”云卿向晋甫问道:“怪不得你要闹了来,你是曾经沧海的客,但是你不知道有个甚么秘诀,无论走到哪里,妓女们都是同你要好,你可以传授我们一点,也省得讨他们的厌!”晋甫笑道:“这件事却难,就教导你们,也做不到,除非是跟着我姓了钱,他们自然就会喜欢你,遇事同你深表同情了!”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避月阁道:“钱大人也未免太瞧不起人了,不能普天下的青楼妓女们,都是生了一种爱钱的性质,难不成没有一个是重情的吗?一个人如若没有情,你就是金钱豹投的胎,我也不情愿同你缠!”云卿笑道:“月先生将我们钱大人比着金钱豹还好,倘是比了一只老蔡,将来我们有了疑问,还要求他占验哩!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