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释嫌疑妙判仰前型 说考试奇谈出后进
不偏不倚,却成了一个十字架模样,不住声喊说:“求大公祖赏体面!”后来又改口:“求大老爷赏体面,今天若要一打,革生就永远没有地方可以去混饭吃了!”我听到这里,颇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且他终属辱在门墙,不忍再朝下看,只得径分开众人,取路回署。
到了第二日上,我再打发人去探听探听,究竟此事作何了局?才知道这都是陈大令预先嘱咐站班的好了的,叫他们有意将小板子放在他屁股上,磨砺以须,打倒不一定要打他,只须藉此以生其羞恶之心,好使他以后勉为善人。再者,这件事不然还不至于闹得这么大,即陈大令亦不尽听差役一面之词,滥用压力,多半因为他自作自受,从殴差夺票之后,犹以为未足,又嫁祸别人,做了好些宝塔诗,要遍贴通衢,肆行毁谤。我当时曾经叫人抄了一张来,见他上面写的是:
胡腐儒,太胡涂,听信妻孥,道悦本凶徒。欧阳子,亦豪奴,争斗理派秃驴输。不修帷薄,腾笑阎闾。
年将半百,眼见要呜呼,又何必助淫僧去见陈谟。一派嘻笑,甚于怒骂,以致激怒陈大令不能不办。诸如现今威而不猛,怒而有节,尚属为读书人留有余地步,即为子孙种无限阴功的一宗善政呢!
如今那位腹诽陆春帅的穷秀才,既未照例详革衣领,焉得有打板子之一日?而且木驴子这一件东西,是从前一部《倭袍》上,治淫妇谋害亲夫用的。我朝深仁厚德,早通饬各直省督抚将军,严戒所属,不得以非刑逼供。雍正年又有:
三木之下,何求不得!暨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谕旨,分书各州县大堂对面之“公生明”牌楼及暖阁上面朝里挂之匾额上。
(此匾直对公案,是专使有亲民之责者见之,触目惊心之意。)天语煌煌,久为定例,何得再有此风?加以《倭袍》一书,半多齐东野人之语,更未可深信,其非处治秀才毁谤官长之罪,可想而知。所以当时这一班人,如杞民忧天,议论传讹,莫衷一是。
光阴转瞬,已交牌上所示日期,一干男男女女,都不约而同的簇拥到江宁县衙门口来看热闹。只见仪门两旁,各摆了一只大木桶在那里,有一名典史带着本署差役们守着。桶上标着:“如欲进内观审处治某秀才一案者,着各输银钱随意。”到底金陵是个省会之区,久称富庶,不消一刻,早已将那只木桶丢得如扑满一般。随即听见里面传鼓升堂,重门洞启。宫钟坐大堂,命带某秀才,略谕数语,大约不过是说,尔自己短于理财,不知自立,敢以无妻之咎责备长官。本意治尔以应得之罪,今姑念尔四十无妻,势将绝后,背人数语,当是愤懑之辞。且圣人云:“不孝有三,无嗣为大。”本县忝任斯土,义难坐观,兹已思得一策,幸能集腋成裘,共襄厥举。某氏既拒尔云今尚无夫,可凭本县当堂配定,以便各遂所欲。言罢,又离公座立起身来,对着那堂下一班出钱听审的人指道:“某生你看,使尔无到而有妻,使尔妇无夫而有夫,皆堂下诸君之力也。若男若女,若长若幼,均与尔有将伯之谊,催妆之功,是不可以不谢。”爱命秀才望众人笼统四拜,即令鼓吹舆马,并辇资以送其归。
此是当时我偶在普天香大菜馆见着陆春帅,因而一时想起的。他那时做州县的辰光,真不愧儒雅廉明,爱民如子。何以一经升到封疆大吏,倒反听其闲散起来?莫非方今圣明在上,洞烛时艰,不忍牛骥以并驾而俱疲,工尺因混吹而莫辨,所以才令暂游湖上,留以待时?诸如以上种种思想,现在写出来一大篇话,在当时不过略从心上过了一过,并未出诸齿颊。随即就回转头来对柔斋道:“人说苏州人苏空头,最喜说空头话,怎么这里的待者说六号有人,就真有人,又这样信实起来呢?”柔斋笑道:“他这句话不犯着同你撒谎。但是苏州人所做空头事甚多,也不单是句把空头话呢!诸如有一种甚么叫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