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报恩寺柳子遗书 乐善村凌生害病
见自回兖州去不题。
且说兰英收拾妆楼停当,来请小姐,丽娟便起身过来。二娘道:“不知楼上收拾得何如?可中小姐的意?待我也去看看。”素玉道:“我也送姐姐去。”丽娟道:“妹妹,你身子不健,不必动劳。”素玉道:“不妨。”三个人便一同过来。过了一重角门,转过私座,再过了内书房,到庭心里,便是楼后。这楼是朝东一带三间,名曰“迎曦楼”;楼后靠北又两间朝南楼子,名为西楼,要从西楼上,才转到迎曦楼。丽娟等上得楼来,但见这迎曦楼靠南一间,朝外铺下一张拔步暖床,床横里是一张棕屉小床。当中一间,靠壁摆一张天然几,几上烧下一炉香,香筒、香盒摆得次叙;铜瓶内插着孔雀毛、珊瑚树等物;〔果然摆设得好。〕当中摆一张官桌,两边摆下四把描金嵌花金漆藤椅;靠窗摆一张绣桌,两横有两张独木雕花水磨小凳儿。靠北一间,靠窗摆下一张妆台,台上列下妆具;箱笼什物都在内。丽娟看了道:“也就是这般罢。”二娘道:“果是自家用惯的人,摆设来正合小姐的意。”当下王忠开了路上用帐,并存余银钱,一总令妻子缴上楼来。〔细。〕兰英接来收了。丽娟便令王忠、张惠原在楼北小屋内住下,两个丫鬟春香、秋忝,便令在西楼东一间内作卧处。令兰英开箱取出铺盖,铺在拔步床上。小床上兰英便铺了自己的铺陈。收拾才毕,天光已夜。丫鬟们掌上灯,送上一席酒饭。二娘、素玉一同陪吃过,然后别去。
丽娟卸妆梳洗,打点睡觉。兰英关上了门,道:“小姐连日路上辛苦,今日得以安寝了。”丽娟道:“辛苦也不在意。方才暗想,若夫人在时,进门便不寂寞,若留得婶娘在,也还好,不料又去世了。真是无母之女,是天地间最苦之人!”〔不思量父母,便不是孝顺儿女。〕说罢,好生凄楚。兰英道:“小姐今日初回,不必这般烦恼。明日同小姐楼外园中去看看景致,十数年来,不知何如了。”丽娟又忆起报恩寺书生,虽两下各知姓氏居止,我今已初转故乡,他不知作何下落,心下颇觉伤感。兰英见小姐形容忧惨,明知心事不宁,劝慰一番,方才就枕,一夜反觉有些难过。正是:
冰肌玉骨簟生凉,不寐翻疑夜漏长。
何处襄王梦神女,巫山迢递隔他乡。
次早起来,梳洗过,吃过早膳,李维父子与二娘等都来闲话一回,别去。兰英道:“小姐,今日园里顽去,我先开侧窗望望。”原来楼东是一个花园,楼左侧是往园中的径路。路外隔着一条小巷,小巷离楼不远对面也有一个大花园,凡值春深时候,推北窗向东一望,两园之内绿草成荫,百花似锦,却也好看。这时正当夏尽秋初,兰英推开北边侧窗,丽娟凭栏向东一望,但见自家园里花木萧条,亭台倾坠,这都因李维一味奔走公门,以致无心收拾。丽娟不胜嗟叹道:“你看园亭如此荒芜,满目都成萧索,纵去游玩,也无情趣。”兰英道:“小姐,你看小巷里小草尚青,对面园中树木犹茂,看着自己园中,果然寂寞。”二人正在指点闲话,只见对面园门砉然而开,见一个少年走出,抬头注目楼上。丽娟即便走进,兰英关上侧窗。只因这少年一见,有分教:
好月含情,甘守凄凉夜院;
狂风有意,偏摧上苑娇花。
正是:
和钩吞却线,引出是非来。
未知这少年是谁家子弟,有恁是非引出,且听下回分解。
褚愚替驾山料理纳监之费,才见得他报德实处;柳俊留书留银与主人,才见得他本心好处。故观人于大关节处有斟酌,方是贤豪举动。
世上有一种人,步步讨好见情,色色周到,世人皆赞日:“能。”我则独见其苦。觉性之类是也。
丽娟归家一段,细细描写,情景无不逼真。二娘言动举止,便是一个伶俐贤晓妇女;李再思如此为人,而家得以不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