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回 祸起萧墙恶人施毒手 羁身暗室淑女悄投缳
,已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那妇人取些开水来,灌了两匙,仍复出去。过了一会,婉贞慢慢痛定,苏醒过来。只觉得眼前漆黑,正不知是何所在,心中无限凄楚。因自己立定一个念头,要寻个自尽,了此残生。定了主意,倒不去思前想后,反觉得心下澄清。
到了晌午时,忽见那妇人捧了一碗薄粥进来,叫道:“姑娘辛苦了,随意喝一口儿粥汤罢。”婉贞要待不理他,因转念自己因何到此,此处又是甚么地方,就是死了,做鬼也还糊涂,不如趁此问他个明白。因搭讪着道:“我此刻也不饥不渴,你请便罢。”那妇人道:“听说你昨夜并没有吃饭,我婆婆交代说要饿你三日。是我不忍,将些粥汤来给你,你如何倒不要吃些。”婉贞道:“就饿三十日也不妨,惟是我因何到此,此地又是甚么地方,请你明白告诉了我,我便死也瞑目。”那妇人道:“难道你自己倒不知道么?”婉贞道:“委实我一些也不知道。”那妇人摇头道:“你父亲卖你,难道不先和你说过的么?”婉贞诧道:“我父亲何尝卖你,难道不先和你说过的么?”婉贞诧道:“我父亲何尝卖我来?”那妇人道:“我也不知道。是我婆婆今天早上,送你到家来说起。说你是广东人,你父亲因为连年与人家打官司,把家产都打穷了,没奈何要卖了你作讼费。”婉贞闻言,明知这是自己叔父的诡谋谎话。因又问道:“然则为甚么卖到你家来?此处究竟是甚么地方?”那妇人道:“你父亲因为卖在广东,恐怕辱了体面,才带你到这里梧州来卖。”婉贞吃惊道:“这里已是梧州了么?可是广西地界了。”那妇人道:“正是。这里城外沙街一带,多是木行与及大字号。我家在三岔河,置了三号花船。我婆婆是著名的阿三姐,手下买了十三个女儿,学会了吹弹歌唱,往来的都是富商大贾。今日买了你,是第十四个了。今早我婆婆来说,你比那十三个都好。叫我劝得你顺从了他,自然另眼看待。依我说来,顺从了也好,从前买来那些姑娘,初来的时候,也都和你一般,不肯依从,后来落得受了千磨百折,无可奈何,依旧是从了他。你想这不是白白吃苦么。说起来,我们门户人家,像是很下贱的。要知道,做姑娘的一天从了良,每每比三书六聘的,还要遂心。须知在家嫁人,不过凭着媒人一面之词,姑娘们从良,尽着自家拣择,凭要甚么家当富厚的,年纪轻的,相貌好的,都由你选到满心满意。嫁了过去,生儿育女,儿子长大了,做了官,一般的是诰命夫人。只怕在家做千金小姐,许配的人家也不过如此呢。”婉贞听了,默默不言。暗想好狠心的叔父,凭空将我陷到这个所在,好叫我此时生死不能自主。父亲此时,更不知为了我着急到甚么样子。叔父卖了我,不知可还回家去,他见了我父亲,不知拿甚么话来搪塞。老弟兄两个,更不知如何吵闹。想到公公婆婆,已经失了儿子,又失了媳妇,更不知怎样愁苦。一时心中犹如乱丝一般,既不是酸,亦不是苦,只呆着脸出神。忽听那妇人又道:“千拗万拗,到底还是要顺从的,白白捱几天饿,捱几顿皮鞭木棍,何苦呢。我劝姑娘还是早点回转心意,依从了他。只要客人们看得中,生意好,你要吃的,要穿的,怕他敢少了半点儿。姑娘,你还是自己打主意,不要白讨苦吃。”
看官,若是别的,叙到婉贞这等知书识礼的人,听了那妇人这些不入耳之谈,少不得要说他甚么柳眉倒竖,杏眼睁圆,写得他那种三贞九烈,凛乎其不可近的了。在下这部,却是句句实话,件件实事,并不铺张扬厉的。所以,还是照着实事说实话。
那婉贞小姐听了这一番言语,犹如没有听见一般,到后来,听到他“自己打主意”一句,却暗暗点头。想道,我此时已是落在歹人之手,插翅难飞,若不是自己打主意,还倚仗谁给我主意呢。想罢了,默默无言。那妇人仍旧在旁边咕哝了一大会,放下粥汤自去,只剩得婉贞一人,独自悲苦,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