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贞集
官看毕,调前卷来看,把血衣一比,里外翻看,又看凶刀,说曰:“这人是此人杀的,前案冤矣。”左右曰:“老爷何以知之?”官曰:“前案血衣血未浸透,面上起,定是染的;刀无形迹,便知是假。此衣之血内外浸透,定是真的,以此知是他杀。”左右拜服。官即命差将骆心田拿来,官曰:“你这狗奴!为甚教书人都不守礼法,胆敢犯淫,杀毙人命?如今败露,还不招吗?”心田曰:“童生教书素讲品德,曾在何处犯淫杀人?老父台切勿平空冤枉!”官曰:“狗奴去奸倪泽山之妻彭氏,反将王三嫂杀毙,又有血衣为凭,还不认吗?”心田曰:“童生之衣前日失去,满堂尽知,或者别人偷衣前去杀人也未可知,望老父台详情。”官曰:“此话诳谁?衣是你的,况又对徒弟说‘麻打伙’那样秽语,怎能辩脱?”心田曰:“那是童生见他丑态,无心说出,童生知错;至杀人之事,实不知情!”官思曰:“不有淫行,焉讲邪话?”命左右打戒方二百,心田还是不认,官命用夹棍夹起,心田实在难过,哭泣诉道:
这一阵受夹棍实在老火,夹得我眼流水直往肚落。
那汗水往下流滴滴哚哚,周身上似火烧胜于刀割。
真真是黑天冤飞来大祸,满身上生有口辩之不听。
老父台又何必苦苦冤我,我也是读书人满腹才学。
胆子小气力单斯文妥妥,夜晚些怎出门把人杀却?
“士而无行,无恶不作,左右与爷催刑!”
再催刑这性命定然难躲,弄得我死不死活又不活。
五脏内起青烟只是冒火,头欲裂眼欲爆气也要落。
老父台呀!
前十名我也曾数回考过,一心想登金榜及第联科。
焉能够坏品行自造罪过,平白地把功名一笔除削?
况他是东家娘其子从我,又岂肯作禽善去贪淫欲?
“还要嘴烈,左右赶紧催刑!”
又催刑比前番更加难过,夹得我这一阵屎尿齐痾。
霎时间气不来巳曾结果,转眼间不知道怎么又活。
我心想招了供声名就堕,若不招定然要命见阎罗。
读书人丧声名实在不可,就死了也被人指我背壳。
任随你把童生一身夹破,冤枉事硬不招其奈我何。
“狗奴实在不招,左右与爷把刑松了。”过时许,复夹复催。
是这样苦毒刑实在刻苛,生而死死又生怎么煞搁!
我先前不招供真真有错,就上天与入地也难逃脱。
倒不如受冤屈把供招过,自然有菩萨知观音弥陀。
这都是起淫心轻言招过,挨手掌受夹棍怪得谁何。
“快些招来!”
老父台善详察犹如见过,杀人事尽是真半点不讹。
“凶刀放在何处?”
那一夜执凶刀慌忙逃躲,见石眼丢进去忘记那坨。
“到底你与彭氏有奸无奸?”
论行奸是初次并未摆伙,我焉敢坏名节胡言乱说?
招毕丢卡,即提孙子良出卡,当堂开释。
再说骆心田并无妻室,只有孀母一人,闻子遭冤,急进县来。问至卡门,禁子放进,见于项带铁绳,足镣手肘,衣服全无,立在尿缸之下,形容枯槁,叫道一声“儿呀”,即气倒在地。心田急忙喊叫,半晌方醒,哭曰:“只说我儿读书上进,扬名显亲,那知遭冤坐卡,叫为娘怎想得过?”心田曰:“这是儿前世之冤,今生之过,错出一言,致遭此祸,如今悔之已晚!”母曰:“儿可作一冤单,为娘破命去告上控!”心田曰:“孩儿心乱如麻,怎能做词?想来上控亦不可告。”母曰:“不告上控,倘有不测,娘靠何人?”心田曰:“母亲勿忧,血衣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