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梦换心方成恶妇 听撒帐早是痴郎
一所房子,里头收拾的齐齐整整,买了的丫头小厮,家人媳一妇一,调了个湾子,把小荷香弄到那里,上上头,彻底换了绸帛。乡里的米面柴火只往那里供备,通不往家中送;家中的器皿什物陆续往那头搬运,成几日不来到家。你妗子合他嚷,他说:‘你不许我要丫头罢了,没的也不许我嫖么?’家里人都晓的,只为他一性一气不好,没一个人敢合他说。后来人都知道他另有个家,那亲戚朋友们都往那里寻他,通也没人再往这里傍影。你大妗子的兄弟叫你大舅大酒大一肉一的只给他一条腿,不合你妗子一条腿。
“后来你妗子一自一己打听出来,赶到那里,你大舅把小荷香藏在一边,说:‘我实是怕你,我一情一愿打光棍躲出你来了!为娘在上,收拾了这个去处,还没完哩;等收拾完了,请娘来这里住,离了你的眼,省的受你的气,被你顶触。我可也再不寻甚么老婆,你只当是死了汉子的寡一妇一,我只当是没有你的一般!咱将军不下马,各一自一奔前程!,你妗母说:‘咱为甚么?我只是为这丫头报气他不过;既是丫头没在这里,咱还是咱,咱同的世人么?’你大舅说:“哟,这话么!说那世人,你比仇人还狠哩!请!请!你一爱一这个去处,我同娘还往那里住去。’你妗母说:‘你不家去罢了,好似我不放娘来的一般。’你大舅说:‘我待怎么?要是光我,可我死活受你的。我全是为只有一个娘,怕被你气杀了,叫娘躲了你出来。你不放?你不放,咱同着官儿讲,看谁是谁不是!’他可其一自一数黄道黑道的哭。叫那邻舍家听了,把他那哭的话采将出来,编了一个《黄莺儿》:
好个狠天杀!数强人,不似他!狼心狗肺真忘八!为着那歪辣,弃了俺结发!你当初说的是甚么话?恼杀咱将头砍吊,碗口大巴拉!
“你大舅凭他哭,只不理他。他待了会子,又只得往那头去了。后来他越发红了眼,到如今合你妗母如世人一般!可也有报应,宠的那小荷香上头铺脸,叫他象降贼的一般,打了牙,肚里咽。”
薛婆子说:“这天够老昝晚的了,叫闺一女一睡会子好起来,改日说罢。”打发素姐睡了。
一家子俱还没睡觉,各一自一忙乱,只见素姐从睡梦中高声怪叫,唬得薛婆子流水跑进去。他跳起来,只往他娘的怀里钻,只说是:“唬杀我了!”怪哭的不止。他娘说:“我儿,你是怎么?你是做梦哩,你醒醒儿就好了。”醒了一大会子,才说的出话来。
他娘说:“我儿,你梦见什么来?唬的我这们着。”素姐说:“我梦见一个人,象凶神似的,一只手提着个心,一只手拿着把刀,望着我说:‘你明日待往他家去呀,用不着这好心了,还换给你这心去。’把我一胸一膛割开,换了我的心去了。”薛婆子说:“梦凶是吉,好梦。我儿,别害怕!”乱轰着,也就鸡叫,人便都没睡觉,替他梳头插戴、穿衣裳,伺候待一女一婿的酒席,又伺候娶一女一客的茶饭,又请连一春一元的夫人来做“送一女一客”。
百凡事务,足足忙到五更。只见外边鼓乐到门,薛教授即忙戴了二尺高够伛头的纱帽,穿了粉红一色一编裂缝的一领屯绢圆领、一条骨镶的玳瑁带、水耳皂靴,出去大门外接了一女一婿到家。
酒过五巡,肴陈三道,吉辰已到,请催新人上舆。狄希陈簪花挂红,乘马前导,素姐彩轿紧随,连夫人合相栋宇娘子二轿随后;薛如卞、薛如兼都公服乘马,送他姐姐。
新人到门,狄家门上挂彩、地下铺毡。新人到了香案前面,狄婆子用箸揭挑了盖头。那六亲八眷,左右对门,来了多少一妇一人观看。只见素姐:
柳叶眉弯弯两道,杏子眼炯炯双眸。适短适长体段,不肥不瘦身材。
彩罗袱下,烟笼一朵芙蓉;锦绣裙边,地涌两勾莲瓣。若使雄风不露,
争夸洛浦明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