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产佳儿湖中贺喜 训劣子堂上殴亲
然后才肯管顾?你我一春一秋仿佛,俱在暮年,若言孰后孰先,委实莫测。兄在,兄可卵翼;兄没,弟岂坐视乎?托孤一节,只须托诸心,不必托以言。弟心一自一如金石矣。兄竟莫虑,只吃酒,一自一去取名罢。”成珪道:“贤弟,你推却么?”何氏道:“我量拙夫之见,实非推却,只为那等专受遗嘱的人,后来都不能践言,以致贻笑千古。故此说到不须嘱咐,只要有心,必能效用。”周智道:“继姓我家,亦是主意,我便与你取个名字。”
即将孩儿抱在手中,那儿甚是喜笑。周智颇也快乐,亦笑道:“儿,你娘生你之时,曾梦空趣师入怀。我想空趣端坐而逝,了明来去之由,必证菩提之果,当是吉梦;况空趣本姓熊,又合着周字上一段故事:当初周文王昼寝,忽梦飞熊入帐,文王欲大猎于西郊,命太史卜其所得。太史奏曰:‘非熊非罴,得之可以王天下。’于是载吕望而归,尊之为尚父,名之为太公,拜为国师,乃克商而有天下。今吾儿既继吾姓,当即名周梦熊,一则不忘先人之念,二则以征他日之荣。老兄以为何如?”成珪躬身道:“贤弟真是妙人,取名都有来历。拿大杯来,待我敬三杯。”周智也不辞,便掀髯大饮。周文弟兄成珪俱各痛饮。
一女一客不善饮酒,只推窗四面观看。远见一只顶号大船,撑得较近,内中甚是富丽。但见:
香雾氤氲,乐音缭绕。筵前五鼎三牲,座石侍七青八紫。吴歌楚舞,果然响遏行云;赵一女一燕姬,真个影摇流水。金钗一女一,有沉鱼落雁之容;朱履客,尽大吠鸡鸣之辈。
这船里一行男一女一,拥着一个少年弟子,任他喧呼叫骂,百般狼藉,颇无忌惮之意。成珪道:“来船像是甚么宦族豪门、王孙公子,尽他呼呼喝喝,惹事撩非,把船远了他罢。”周智道:“老兄,你大小事只知一味畏缩。抛金洒银公子,我不惹他,他须惹我不着。圣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若我二子学好,正该撑近前去,看他行为,使之因而惩过。有甚近他不得?”成珪道:“只是远他些罢。”连叫把我船撑开。
可奈那船偏要一逼一拢。原来那船内几个饿眼油花,见成珪船内有些一女一眷,便动了他一点磨睛之念,故此紧紧一逼一来。那少年虽不知是成家之船,却认得当舱立的乃是何院君,像也过意不去,便也缩入舱内。即周、成二人,也未知这少年是谁。其余那些觅骗,那里知这就里,钉双穷眼,只顾觊看。
成珪心下焦躁,忍不住发话道:“可恶那只船内,恁般狂妄,也不管良家一女一眷,辄敢如此放肆观看!”周智道:“撑船的,你可认得么?”那舟子道:“员外。你们不要管他,只吃酒罢。这人虽不是甚么王孙公子,其实是个泼赖,莫说他罢。”周智定要根究,舟子低声道:“我们也从未识这个小伙子,知他日日带着这班光棍,同来作炒,少也挟三四个粉头,说是姓都,一味撒野。倚着家中开个解库,撒漫使钱,狐假虎威,乔妆大头鬼子,因此上人唤他做‘都天王’,又唤做‘都白木’。说有一个甚么晚老子,巴得他死了,大大有一块家私得哩。”
周、成二人面面相觑。仔细一看,果见就是继子都飙,与同热帮闲、小易牙、盛子都等辈。成珪十分着恼。周智忙教把船摇开,一自一悔不迭。当晚各一自一归家,翠三娘仍到周宅,不题。
成珪到家,都氏亦不相问,却也欢言笑语的相待。倒是成珪面上,只觉阵阵不乐。都氏再三盘问,成珪嘴唇儿原也忍不住了,只得放胆说出道:“咳,老娘,老娘,只恐半年之后,你我老骨头也没得拆哩!”都氏道:“何故?”成珪道:“预先禀过老娘,莫怪拙夫说的有些干涉尊处。只说你那公子大人,你道读得好书,读得好书!”都氏道:“难道飙儿又把几句书来骄傲人么?”成珪道:“唉!他有些什么书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