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对酒当歌忽逢旧友 阳春白雪快和新诗
秋谷已经回去了,扑了一空。一春一树在苏州住了两月,顺便收取房租。前日方幼恽一自一上海回去,路过苏州,恰好遇见了一春一树,与他说知备细。一春一树方晓得秋谷已到上海,便急急赶来,打算与秋谷商量一件事一情一,要秋谷替他出力,却忘记了问明方幼恽住在什么栈房,所以到了码头,只好先将行李发在三洋径桥长发栈去,一自一己却各处寻问。上灯之后,方才寻到吉升栈来,晓得秋谷在兆贵里请客,连忙径到陈文仙院中来寻秋谷。
当下秋谷问明了一春一树的行止,方知他特地到沪相访,故友相逢,心中大喜,便向一春一树道:“你来得正好,我在此间结了一班朋友,都是一性一命道义之一一交一一,我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一般,你且见过了这几位,再说别话。”一春一树便与修甫等拱手,彼此问了姓名。一春一树见修甫、仰正等意气惊人,行为豪爽,修甫等见一春一树仪容俊雅,谈吐风流。从来方以类聚,物以群分,不觉大家共相倾慕。修甫等便让一春一树上坐,一春一树不肯,修甫道:“一春一树兄今日才来,又是远客,我等忝为地主,岂有僭坐之理?”一春一树推辞不得,方才坐下。
一春一树见台上有笔砚信笺,问秋谷道:“你们台上放着笔砚,想是行什么酒令,却被我这催租隶来败了你们的清兴。”秋谷微笑,将改令联句向他说了。一春一树大笑道:“席间联句是近来一班斗方名士的习气,你如何也学起他们来?好好的饮酒何等不妙,却做这等酸子的事一情一!我是第一个不遵令的。”秋谷一笑,答道:“我们的席中联句,是大家舒写一性一一情一,平章风月,却不是做了诗连忙去刻在新闻纸上的斗方名士可比。你既不以为然,我亦乐得藏拙,免得去搜索枯肠,但是你刚刚入席,就第一个违了我的酒令,却饶你不得,须要罚你十杯,若喝不了这许多,罚你即席赋诗一自一赎。”一春一树道:“要我做诗不难,我即席赋诗,你亦要立时和韵,方算得令官的公允。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就要鼓噪了。”秋谷笑道:“依你,依你,但古人七步八叉,俱有成例,若构思迟了,就要加倍罚你二十杯,须要落笔如风,不许停顿,你可敢答应么?”一春一树毅然作一色一道:“这个何难?料想也未见得难我得倒。你且吃了令杯,看我立时挥洒何如?”秋谷道:“我做令官并无私曲,你若能文不加点,大家也要公贺三杯。”秋谷果然干了令杯。一春一树要过一张八行信笺,也不思索,提起笔来,看他走笔如飞。秋谷等在旁看着,只见写得好一笔赵松雪的行楷,娟秀非常,写着《即席赋赠秋谷章君》一首七律道:
五陵公子正翩翩,裘马清狂佳客前。
太白豪一情一穷碧落,冬郎才调况青年。
诗肠对月原如水,剑气凌云快欲仙。
一春一树写到此处,正要奋笔直书结句,忽然一想,错了一个韵脚,便略略停了一停,要换个韵,却未免就停笔不下。秋谷早大笑道:“温八叉今竟如何,若再停一刻,便要倍罚二十杯了。”一春一树笑道:“你不要一自一恃做了令官作威作福,停会待我也做一回令官考你一考,看你这曹子建还能七步成章否?”秋谷道:“你不要与我斗口,且完了正文再说。”一春一树一面说,一面早把两句结句写了出来。众人看是:
我愧郊寒并岛瘦,闻君高论为开颜。
修甫等一齐赞好。秋谷笑道:“诗意甚佳,姑且免罚,但是揄扬太过,却要罚你一杯,我也陪你一杯。”一春一树也不推辞,欣然饮了,道:“你的令官已经卸任,待我这令官也来出个题目何如?”秋谷笑道:“任从尊意。”一春一树道:“我如今先要你原韵和出一首,非但不许停顿,而且还要击钵催诗。若鼓已绝而诗未成,也要罚你二十杯,众位以为何如?”修甫等齐和道:“秋翁向来诗才敏捷,真可倚马万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