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何处寻?
正义何处寻?
1992年5月
先给舒拉和莎哈扎德讲个故事:一个星期五的夜晚,从兴都库什山脉刮来了一阵狂风,还带来了暴雨。喀布尔灰尘满地的道路很快全是泥浆,踩上去又湿又滑。露天排水沟暴涨,褐色污水四溢,形成一个散发着恶臭的水池。街上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几乎看不出形状的阴影在移动。那是一个男人,在漆黑的夜里大声呼吸。雨水打湿了他的胡须,像一条小溪,顺着他的身子流下去,流进了脚踝深陷的水坑里。他手里拿着一把AK-47突击步枪,这把苏联产的枪又重又滑,他松了松手,慢慢地前进。他故意往黑魆魆的泥沼里走,每一步都迈得小心翼翼,在完全踩下去之前先用脚轻轻试探。
接着,他转身朝向6英尺高的大院围墙,轻轻地举起枪,放了上去。即使是在这样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这件武器没拿好掉到墙上发出的撞击声也能传得很远。他平衡了一下身子,停了下来,双臂举过肩部,接着双手一把抓住院墙,然后像猫一样弹了上去。他把脚指头塞进砖缝,在湿漉漉的墙面寻找支撑点。由于用力控制体重,他的手臂和背部肌肉紧绷了起来。接着,他把右手肘甩到墙头,脸贴着粗糙冰冷的水泥墙面,左腿弯成弧形一甩,勾住了墙壁的边缘。等整个身体上了墙头,他轻轻地固定好位置,扫视了一下院子,看有没有警卫。见没有卫兵,他跳了进去,脚一触地,发出了一阵溅水声。他用拇指推了一下AK-47上的保险杠,做好开火的准备。
他弯下腰,借着果树的阴影朝着正房走去。院子内一片漆黑,大雨阻碍了他的视线,他就着门上铜把手一阵乱摸。随着门闩的一声刮擦,门开了。他屏住气,轻轻地打开一条缝,然后慢慢推开,眼睛朝漆黑的房间张望。房内一片寂静,因为瓦片厚,大雨的声音在房间内听起来轻了许多,但他可以清晰地听到身上的水滴在地板上的声音。他依旧弯腰穿过客厅,手里的枪随时准备发射。凉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嗒嗒嗒的声音,在大厅里,密闭的砖墙越发反衬出其响亮。他一找到卧室的门,便停下了脚步,准备好步枪,用右手拿着,像是在握一把手枪,左手去转门把手。锁开了,门露出了一条缝。
就这样,这个男子残忍地将我哥哥谋杀了。
杀手打光了枪膛里的子弹,将正在睡觉的穆基姆射死。卡拉什尼科夫枪的弹夹可以装30颗子弹,枪手打光了弹夹里的所有子弹,然后逃离现场。
我的另一个嫂子听到枪声后醒了,她和我的另一个哥哥住在另一侧的楼上。我那个哥哥想安慰妻子,对她说,枪声可能是有人朝空中开枪,用来庆祝婚礼或者庆祝赶走了苏联人的。而就在这时,一个惊慌失措的邻居突然从院子外面大声呼喊穆基姆被人枪杀了。
穆基姆遇害时年仅23岁。他是一名法律系的学生,高大、英俊、聪明,获得过空手道黑带,在那个时代,就算在喀布尔也是很罕见的。他是我最喜欢的兄弟之一,从小到大,我们一起玩过、吵过,也打过,但彼此相爱。只要他说一句好话,我就可以笑上好几个小时;而他一句严厉的话立马会让我大哭。他、恩内亚特和我一直以来都是铁三角玩伴,还很小的时候,穆基姆就是在一名妇女的裙子底下死里逃生的。可是这一回,再也没有人能够藏他、保护他了。
这真是沉痛的一击,我甚至觉得自己身上的肉被割走了一部分。自从父亲死后,所有的兄长在我生活中扮演的角色也变得更加重要起来。穆基姆喜欢用他家长式的权威命令我做这做那,比如叫我洗他的袜子,要不就是洗衣服。身为小妹妹的我非常崇拜他,所以并不介意他那副家长作风,我只想得到他的赞同与关注。
大多数时候,他鼓励我好好学习。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法齐娅,我希望你能成为医生。每每得知他对我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