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儿买的这件裙袍?”
“我自己做的,先生。”
“您自己做的?那是什么时候?我看您整天在屋子里干活。”
“啊,在晚上。先生。”
“布呢,您哪儿买的?还有是谁给您裁的?”
她说,蒙蒂尼的缝纫用品商给她从枫丹白露拿来了样本。她挑好了,用玛里奥给她的两个路易的订金付了款。至于裁剪和样子,那对她很容易,她曾和她母亲一起为一家服装店干过四年活。
他情不自禁地对她说:
“这对您很合身。您很可爱。”
于是她重新又涨红了脸,一直红到发根。
当她走开之后,他对自己说:“她是不是会不自觉地爱上了我?”他想来想去,犹豫、怀疑,最终自信这有可能。他表现得善良、同情,以助人为乐,近乎和蔼可亲。在他为她帮了忙以后,这个小姑娘对她的主人发生了感情,有什么可以奇怪的呢?而且这种想法对他并不会有什么不愉快,这个小姑娘还真挺好,而且也不像个女佣人了。他的男子汉自尊心受到过另一个女人如此严重的触犯损害,遍身青紫,一蹶不振,而这时感到受到了安慰、舒缓,甚至近乎得到了鼓励。这是一种很轻微,不易觉察的补偿,因为当爱情迎向一个生命的时候,不管这爱情从何而来,总是由于这个生命能激起爱来,从而他不自觉的自私思想得到了满足。这种想法占据了他,也许略帮助了他,使他能看着这个幼稚的心为他兴奋,为他跳动。他的思想里从来没有想到该离开这个孩子远点,该保护她.让她离开他自己曾为之严酷痛苦的险区;人家不怜悯自己,自己就该更怜悯她;这些他都不曾想到过,因为在感情胜利里是从来不容混入任何同情心的。
他于是观察她,并且很快就认识到自己一点也没有弄错,每天的桩桩小事情都进一步证明这点。有一个早晨,她在侍候他吃饭的时候贴近了他,他闻到她衣裳上有香水味,一种普通香水,很可能也是由那个缝纫用品商或者药剂师供给她的。于是他作为礼物送给她一瓶喜帕勒香精①的花露水,好久以来他就用它梳洗,常常带有贮备品。他还送给她一些高级肥皂,刷牙水,扑脸粉。他巧妙地帮着她转变,一天一天明显,一天一天像样,一边用好奇又得意的眼光盯着她。
①Chypre由檀香、广藿香、香柠檬、萜品醇等合成的香料。
虽然她仍然是他忠实的,不引人注目的仆人,但悄悄变成了一个动了心、处于热恋中的女人,她内心的一切卖俏本能都自然而然地发挥出来了。
他自己也渐渐喜欢上了她。他高兴、感动于是感激。他挑遍这种新生的爱情,像有些人在犯愁的时候有什么可以散心的就玩儿什么似的。他对她并没有感到什么特别的吸引力,有的只是将任何男人推向任何讨人喜欢的女人的那种含混隐约欲望,并无须管她是个漂亮女佣或者是个仙女似的乡下女人——所谓土维纳斯。他现在被她吸引的主要因素是现在他在她身上找到了女性特征。他有这种需要,这来自对另一个女人,对他所爱的那一位模糊隐约而不可抗御的需要,是那一位唤醒了他来自自然的、神秘而不可抗御的欲望,要有伴侣,要和女人们接触,要动人尤物散发出来沁人心脾的香味,不论这种气息是意念中的还是官能性的,都要。不论这种香味是普通老百姓散发的,或者上流社交人氏散发的,是黑色大眼睛的东方蛮女散发的或者北方蓝眼睛狡黠姑娘散发的,它们都是朝着男人的;这些男人身上还残存着远古即有的对女性的爱好。
这种连绵不断,慰贴人心的脉脉温情可感而不可见,它像一围轻絮隔离了他的伤口,使得他的苦恼重临时感觉不会那么敏锐。这些苦恼到处盯着他,像苍蝇绕着疮口似的,绕着它徘徊飞舞。只要其中有一个停下来,就会使他痛苦。因为他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