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动情,有时也因为求欢心切而变成狡猾的了。
他在她的眼前展开了一个尚未被她知道的世界,并且找着了动人的字句来说明欲望和期待如何敏锐,希望逐渐增加时候心绪如何纷扰,对于花朵和丝带如何崇拜,对于一切保留下来的小物件又如何尊敬,陡然的疑惑如何使人感到不安,惊心的揣测如何惹起焦虑,妒忌时候切身受过怎样的苦楚,而初次接吻时候又发生过哪种说不出的癫狂。
这一切他都知道用一种很合宜的,遮掩了的,有诗意的和有吸引力的方式去叙述。如同一切对于异性不断地指望和思念的男人们一样,他谨慎地谈到了他曾经狂热地爱过的女人们,他的狂热到目下依然激动。他想起了千百般可以震动心弦的纤细情节,千百般可以使人掉眼泪的微妙环境,以及一切在性灵敏锐和头脑明达的人们之间,恋爱关系之所以成为世界上最为高雅和最为悦目的事,全靠这些琐屑殷勤。
所有这一切动人而且亲切的谈话,每天都必然重新进行,而且谈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久,那些话落在基督英心上正像谷粒播在土地上一般。并且当地的动人风景,芬芳空气,蔚蓝空阔仿佛使人胸襟开阔的理玛臬的天空,本算旧世界火炉到目下只为病人烧热泉水的那些死火山的喷口,树阴下面的清凉,溪边石头缝里流水的微响,这一切也透进了这个少妇的心灵和肉体,那不仅透进了而且还使她在灵肉两方面都软化了,如同一阵温温的雨水洒在一片未曾开垦的土壤里一般,使得那上面播下了的种子将来一定要开花。
她有点感到,这个青年有点向她表示求爱了,感到他发觉她是漂亮的并且是非常漂亮的了,由于指望他的喜悦,她便想出了千百般的狡猾而简单的方法去诱惑他和征服他。
于是遇着他显出了激动神情的时候,她就突然离开了他;遇着自己预先感到他嘴里有一句动人的隐语的时候,她不等到他的话说完就扔一个短促而深刻的眼色给他——这东西透进男人们心里像是一点儿火。
她也有种种巧妙的言词,种种甜美的头部动作,种种不经意的手势以及种种惆怅的神情,接着她又很快地改变面容微笑了,对他暗示他的努力并不是徒然的。
她想什么?什么也不想。她在这类的表情之下期望什么?什么也不期望。她这样快活地耍着,仅仅是因为她是个妇人,因为她并不感到这种耍法的危险,因为她想看看他会做出什么事来;不过她却没有预料到一点什么。
此外,那种隐在一切女性的血管里的天然卖弄心,突然在她身上发展了。在昨天还是睡着了的和天真的孩子,现在对着这个不断向她谈论爱情的男性的面,陡然醒过来变成轻捷伶俐的了。现在她猜着了他在她身边的时候,他思念上就显出日见增长的不安,她看见了他眼光里初起的感动,并且藉着女性在感到被人求爱时独具的直觉力,她懂得了他声音里不同的音调。
好些其他的男性早在巴黎的沙龙里对她表示过求爱的殷勤,然而他们从她那里得到的不过是快活女顽童式的蔑视。他们客套的恭维话的凡庸趣味使她觉得滑稽,他们单相思式的愁苦颜色使她充满了欢乐;并且对于他们一切的激动的表情,她总用嘲弄做答复。
然而同着这一个,她忽然觉得自己面对着一个有诱惑力和危险性的对手了;她变成了玲珑的,本能地精明、猛勇而镇定的女性,这种女性仗着毫无拘束的自由的心,从事窥伺和袭击终于把男性牵引到无形的情网里。
他呢,在开初那些日子里认为她不谙世事。他原是见惯了那些冒险女郎的,明白她们既像老兵们精于军事演习一般地精于恋爱,而且又熟悉于媚悦和温存的一切诈谋;因此他判断基督英这颗简单的心是平凡的,于是怀着一点轻微的蔑视对待这颗简单的心。
但是,慢慢地,她的清净无邪的风度本身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