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前可是常常到您府上和他的未婚妻相会?”
“噢!对呀,夫人,我真相信那是每天如此的。一切都是在我家里说好的,一切!我呢,我从前让他们谈天,那两个孩子,那件事我是明白的!不过从前教我真正快活的,却是我看见了波尔先生恋着那个妹妹的时候。”
于是基督英用一道几乎听不清楚的声音问:
“他可是很爱她?”
“哈!夫人,您问他可是爱她!在最近那些日子里,他为了她简直是失掉了头脑。并且,当时那个意大利人,那个拐走了克罗诗教授女儿的,正绕着沙尔绿蒂四周转一下子,那也不过是看看罢,试探试探罢,但是我相信波尔先生快要和他打架了!……哈!倘若您当时看见了波尔先生那两只眼睛!并且他把她看做一个圣母看待,她?……看见一个人那样爱的时候真教我开心!”
于是基督英向她问起一切在她面前经过的事情,问起他们说过的话,问起他们做过的事,问起他们到无愁谷的散步——从前波尔在那地方对她谈过多少次情话。她有好些使得这个胖夫人吃惊的料想不到的问题,问起好些没有被谁想像过的事,因为基督英心里正不住地作着比较:她想起去年的成千成万的细微末节,波尔的一切婉曲的殷勤,他种种迎合她意思的事,他种种为了使她快乐的天才性的发明,凡是证明男人心上的不可制止的献媚欲望的温柔顾虑的如何发展情形,都被她问到了;后来她想知道波尔对于沙尔绿蒂是不是做过这一切,他是不是用了同样的火热态度,用了同样的缠绵方法,用了同样的不可抵抗的激烈情感来另外着手包围过一个人。
并且,每逢她认出了一件小小的事实,一点小小的线索,一点极细微的甜美滋味,一种使人心跳并且波尔从前在爱的时候常常不惜使用的惊人奇袭,于是基督英躺在床上总发出一声表示痛苦的短短的“唉!”
何诺拉夫人因为这种古怪的叫唤而诧异了,她用更有力的口吻来肯定:
“简直是呀。那正和我告诉您的一样,完全和我告诉您的一样。我从没有见过一个男人像他同样钟情的。”
“他是不是读过诗给她听?”
“我很相信他读过,并且还是些漂亮的诗。”
后来到了她们都不说话的时候,旁人只听见奶娘在隔壁屋子里给婴孩催眠的单调而柔和的歌声了。
过道里有些脚步声音走到近边了。马斯卢绥尔和拉多恩两位医生同着来探视他们的病人了。他们认为她不大安宁,不及上一天好。
他们走了之后,昂台尔马推开了门就站在门口说;
“白拉克医生想看你。你可愿意?”
她从床上抬起了身子一面嚷着:
“不……不……我不愿意……不!……”
韦林发呆地走进来:
“不过请你听我说……我们不得不……我应当请他……你将来应当……”
她像是发痴了,眼睛睁得非常大,嘴唇抖得非常厉害。用一道尖锐的声音,一道尖锐得可以透过四周墙壁的声音,她重复地嚷着:
“不……不……永远不!他永远不许来……你听着……永远不许来!……”
随后,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伸出一只胳膊指着那个立在屋子中央的何诺拉夫人:
“她也不许来……你撵她走……我不愿意看见她……你撵她走!……”
这样一来,昂台尔马赶到他妻子身边了,伸手抱着她了,吻着她的额头向她说:
“我的小基督英,请你镇静一下……你有点什么不舒服?……真地请你镇静一下。”
她不能再说话了。眼泪从她的眼眶流出来了。后来她才说:
“教他们全走罢,让你独自一个人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