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放过糖,在里面浸了浸一小块太硬的饼干,使它好咬,喝过茶,而后站起来,握过手,走了。罗朗重申说:
“说定了,明天两点到您那儿。”
“讲定了,明天两点。”
让一个字也没有说。
分手以后,仍沉寂了一阵,后来罗朗老爹走过去,张开两手在他小儿子的两肩上拍拍叫道:
“嘿!该死的走运鬼,你不亲亲我!”
于是让微微一笑,吻了他的父亲,一边说:
“我觉得好像并非必要。”
可是这个好好先生再也禁不住兴高采烈了。他走来走去,用他笨拙的手指头在家具上弹钢琴,在脚后跟上打转,反反复复地说:
“多交运!多交运!这回交了一个好运!”
皮埃尔问道:
“您过去就和这位马雷夏尔很熟?”
这位父亲回答说:
“天老爷,他每天晚上都到家里来。你该记得很清楚那些出门的日子是他送你上中学;而且他常吃过晚饭再送你回。还有,是的,生让的那天早晨是他去找的医生!当你妈妈觉得难受的时候,他正在我们家吃早饭。我们立刻明白是什么发作了。于是他跑了去。匆忙里他拿了我的帽子当做他的。我想起这件事,因为后来我们对这事笑了好久。可能他在临终时也想起了这些细节;而且由于他没有一个嗣承人,他就想:‘瞧,这小家伙出世时我也出了一把力,我要把我的财产给他。”
罗朗太太躺在一张安乐椅里,像在回忆里迷失了。像出神思索似的,她喃喃地说:
“唉!这是个好人,很忠诚老实,照这个年头说来,是个少有的人。”
让站起来了,他说:
“哦想去散步,走一截子路。”
他的父亲吃惊了,想留他下来,因为他们得谈谈,定个计划,作出些决定。可是年轻人借口有个约会,坚持自己的意见。而且认为在拿到遗产之前有的是时间来考虑。
于是他走了,因为他希望独自一个人好思考。接着轮到皮埃尔跟在他的弟弟之后,过了几分钟也说他要出去。
等到单独和他妻子在一起时,罗朗老爹把她抱在怀里,在每边面颊上吻了六次,并且为了答复一个她曾多次对他提出的责备说:
“你瞧,亲爱的,在巴黎多呆下去,为孩子们再弄得筋疲力尽对我并无任何好处;反之,迁到这儿来,使我恢复了健康。对我们而言,这财富是自天而降的。”
她变得很严肃了,说:
“它对让是自天而降了,可是皮埃尔呢?”
“皮埃尔!可他是医生,他能赚……大钱……而且他弟弟会为他做点什么。”
“不,他不会接受。而且这遗产是让的,就都得是他的。这一来,皮埃尔会大不利。”
这个老好人像是烦恼了。
“那么,我们遗嘱里给他多留一点,我们。”
“不,这也不是十分公平。”
他嚷起来:
“啊!好吧,见鬼去!你要我怎办,我?你总是能找到一大堆不高兴的想法。你把我的兴致全给毁了。瞧吧,我该睡去了。晚安。反正一样,他碰上了好运,一个难办的好运!”
于是他走了,仍然高高兴兴的,对如此慷慨的死了的朋友没有一个字表示遗憾。
罗朗太太在灯芯烧焦了的灯前开始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