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子保持了忧愁的面容。她一直略略流泪,用她的手绢擦干两眼,而后捂住她的嘴,制住大声叹息。
那位医生喃喃说:
“这是个好人,很重感情。他常邀我们去吃饭,我的弟弟和我。”
让张大了晶莹的眼睛,保持着他右手捏着漂亮的金色胡子的习惯姿势,从开头顺着理下去直到最后一根,像是要将它拉长拉细。
他两次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合适的话。后来思考了好久,也只想到说:
“他真是很爱我。我去看他的时候,他总是吻我。”
可是那位父亲的思潮澎湃,它绕着这笔已经声明,已经确认的遗产奔腾,只要明天说声接受,这笔藏在那家门后面的钱就会进这家的门。
他问道:
“不存在什么可能的困难吗?……没有手续……没有争论?……”
勒-加尼先生好像很定心:
“没有,我巴黎的同行对我表示这局面好像十分清朗。只要有让先生的接受书。”
“太好了,那么……那财产很清楚吗?”
“很清楚。”
“所有的文件手续都完备了?”
“全都完备。”
这个老首饰商突然感到有点惭愧,一种由于迫不及待要搞清情况而引起的、直觉的、但短暂而不明确的惭愧。于是他接着说:
“您很清楚,我之所以立刻向您问所有这些事情,是为的免得我的儿子有他看不到的不同意的地方。有的时候有债务,某种难以处理的情况,我会知道吗?我?于是卷进了理不清的荆棘丛里。总之虽不是我嗣承,可是我得为小的想在前面。”
在这家里,人们总是将让叫成“小的”,虽然他的个儿比皮埃尔大得多。
罗朗太太好像忽然从梦里醒过来,像想起了老远以前几乎忘却了的,她从前听说过的,而她还不太有把握的一件事;她结结巴巴地说:
“您是说我们可怜的马雷夏尔将他的财产给了我的小儿子让?”
“是的,太太。”
于是她简单地说了声:
“这真叫我太高兴,因为这证明他爱我们。”
罗朗已经站起来:
“亲爱的公证师,您要不要我的儿子立刻签接受书?”
“不……不……罗朗先生。明天,明天在我的办公室,要是对你们合适的话,在下午两点。”
“太好,太好,我很同意。”
于是已经站起来了的罗朗太太,已经转哭为笑,她向公证人迈前了几步,将手放在他的椅背上,用一个母亲感恩的温和目光看着他,问道:
“那么这杯茶呢,勒-加尼先生?”
“现在,我很高兴,要,太太。”
文仆被叫来,开始拿来了一些存放在很深的白铁桶里的干点心,这些无味破碎的英国糕点像是为了鹦鹉的嘴烤出来的,装到了焊起来的铁盒子里是为了环球旅行使用。而后她接着找来些折成方形、发灰的餐巾,这是些在穷人家庭里从来不洗的茶巾。她第三次送来了糖罐和茶杯,最后她去烧水。于是大家等着。
人们没有什么可说的,该想的太多而无话可说。只有罗朗太太找了些话说。她描述钓鱼的聚会,称赞珍珠号和罗塞米伊太太。公证人反复说:
“真动人,真动人。”
罗朗像在冬天烧着炉子的时候似的,将腰靠在壁炉的大理石上,手插在口袋里,嘴唇动个不停像在吹哨,再也定不下心来,苦苦压住想尽情发泄全部高兴的迫切愿望。
这两兄弟坐在中央独脚圆桌左右两边,同样的椅子里,一样地交叉着两腿,定神看着他们前面,姿态一样,但是表情不同。
茶终于出来了。公证人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