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握着弟弟的手,用很恳切的音调说:
“好吧,小弟让,你现在阔了!我很高兴今晚能单独碰上了你,好告诉你这事多让我高兴,我尽我对你的爱祝贺你。”
生性温和柔驯的让十分感动,结结巴巴地说:
“谢谢……谢谢……我的好皮埃尔,谢谢。”
于是皮埃尔转身去了,迈着慢步,手杖夹在胳膊下,手背在后面。
等到他走回城里,他又开始问自己该干什么,对这次散步被缩短了感到不愉快;由于他的弟弟在那儿,他没有能享受大海。
他得了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我到马露斯科老爹家去喝上一杯。”于是他重新朝安古维伊区走去。
他是在巴黎的医院里认识马露斯科老爹的。这是一个老波兰人,据说是政治避难者,在那边有过骇人听闻的经历。经过重新考试,他在法国执行他的药剂师行业。他过去的历史没有人知道;在住院和不住院的实习医中间流传过一些他生活的传奇,后来还传到了外面,说他是令人丧胆的造反者、虚无主义者、弑君者、不惜头颅的爱国者、幸免于死者等等。这声誉曾引起皮埃尔-罗朗强烈的冒险幻想,于是他成了这个老波兰人的朋友。然而从来没有从他那儿得知有关他过去生活的任何认可。靠着这个年轻医生,这个老人到勒-阿夫佛尔来开业,他估计这个新医生会给他召来好顾客。
在等待的时候,他穷困地住在他简陋的药房里,将药卖给小市民和他这个区里的工人。
皮埃尔常在饭后去看他,和他聊上一个小时,因为他喜欢马露斯科宁静的面貌和不多说话。他认为长久不说话是深沉的表现。
一盏小煤气灯点在放着许多瓶子的柜台上,为了省钱,橱窗里都没有灯。在柜台后面,一个秃头老人坐在一张椅子里,一条腿顺着搁在另一条腿上,一个大鹰嘴鼻子顺着秃了的前额弯下来,把他弄成了一副鹦鹉似的发愁神气。他下巴搁在胸口上,睡得很熟。
门铃一响,药剂师醒了站起来,认出是医生,两手张开走到了他前面。
他黑色的礼服被酸和蜜汁弄上了许多虎皮条纹,对他的矮小身材显得太大,样子像件旧袍子。这人说起话来带着浓重的波兰口音,使他细弱的声音有些童腔童调,“斯”的音发不准,还带着刚学发音的小人儿调子。
皮埃尔坐下来,马露斯科问道:
“有什么新消息,我亲爱的医生?”
“没有,到处都是老一套。”
“今晚上,您的神气不高兴。”
“我常是不高兴的。”
“得啦,得啦,该把它甩了。您要杯酒吗?”
“是的,我很想要。”
“那好,我给您去调一种新的。最近两个月,我一直想从醋栗里提炼点什么出来,到现在人们还只用它做糖浆……嗨!我发现了……发现了……一种好酒,很好,很好。”
他高高兴兴走到一个柜子前,打开后,挑了一个瓶子拿出来,用短促的动作摇晃了一阵。他从来不作大动作,从不将胳膊全伸直,从不用腿迈大步,从不做一个完整明确的动作。他勾画那些意见、预示它们、给点梗概,可是不明确表述。
他一生中最关心的像是配制糖浆和酒。他常说:“靠了一种好糖浆或者好酒,就能发财。”
他曾发明过上百种糖品的制配方法,但一项也没有推销出去。皮埃尔承认马露斯科让他想起了马辣①。
①J.P.Marat(1743-1793),法国有名的国民公会议员。曾以不法手段骗得药剂师证书,后参加革命,编撰《人民之友》,为九月大屠杀之鼓动人,以思想活跃,手法多变著称,被刺死。
他拿了两小杯液体到店后间里,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