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在上面写的都是他的名字,而且只有他的名字。他默想这束带红色封印的黄纸里面叙述的爱情,就是说两条生命彼此亲切眷恋,两颗心的故事。当他朝它们弯下头时,他闻到了一阵阵旧的气息,保存在信函里面令人伤感的气息。
他想重新读读它们,翻到抽屉的最底下,拿了一叠最早的。随着他一封封打开,从中清晰地想起了使他心里感动的往事。他对它们十分熟悉,曾有过许多星期他把它们带在身上,并且他沿着朝他写了那么甜蜜的话的纤秀字体,找到了以前忘记了的感情。忽然他在手指下看到了一条绣花的精巧手绢。这是什么?他想了好一阵,后来记起来了!有一天在他家里,她因为有些儿妒忌哭起来了。为了保存它,他把它偷来了,她这条浸透了泪水的手绢!
唉!那些伤心事!那些伤心事!这个可怜的女人!
从抽屉的底部,从他那些往事的深处,所有这些模糊的回忆像一阵烟云似的升了起来;这不再是干巴巴的现实里那种不可触知的烟云。对这些,他感到痛苦,面对着这些信哭了起来,就像人们对着死者哭泣,因为他们已经不在了。
所有这些翻出来的旧日爱情却在他心里挑起了新柔情,一种不能抵制的爱情醇香唤回了他记忆中安耐特容光焕发的脸。在自愿服务的热情冲动下,他曾爱过她的母亲。他现在像一个奴才,像一个发抖的不会去砸断人家加上的镣铐的老奴隶,开始爱上了这个小姑娘。
他在内心深处感到了这一点,他对这十分吃惊。
他想设法弄明白,她怎样又为什么会这样缠住了他的心?他对她了解得还这样少?她还只能勉强算个女人,在她的心里和灵魂里还睡着的是青年的梦。
他呢,现在他几乎是到了生命的终点了!这个女孩子怎样能用几个微笑和几绺头发就俘虏了他?唉,这个金发小女孩的那些微笑和头发竟使得他想跪下叩头!
谁能知道,谁能料到一个女人的面貌竟能顷刻之间对我们起到蛊药的作用?就像是人们用眼睛喝醉了。于是她成了我们的心和我们的肉体!人们被她陶醉了,迷糊了,人们靠这个吮吸进去的形象生活,而且愿意为她死!
在一个男人心里,面貌形象有时又会产生何等不可理解的残酷力量使他痛苦!
奥利维埃又在踱步子了,夜已深,炉子已经熄了,外面的寒气透过玻璃渗了进来。于是他上了床,在床上他继续空想受罪,直到天明。
他不知为什么早早就起来了,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心神不宁,像个在转的陀螺,打不定主意。
为了找点事来做让手脚忙一点,也为了分点心,他记起了每周这一天有几个武术俱乐部的成员在莫尔浴池聚会,按摩之后就在那儿早午餐。于是他匆匆穿上衣服,希望去蒸气浴和淋浴能使他平静下来。
当他的脚一迈出门,一阵冷气迎面而来,这是初冻的第一阵刺骨寒风,它在一夜之间就将残夏摧毁了。
沿着一条林荫大道是密密的整片儿黄色大叶子簌簌沙沙地落下来。它们从大道的这头到那头都在落,一眼看不到头,掉在房屋的墙面之间,犹如所有的叶柄都在一瞬被一个细冰锉从枝丫上割了下来。只经过几个小时车行道和人行道就都被盖满了,变得像初冬时的林间小径一样。这些堆起来的死叶子在脚底下劈劈啪啪作响,在风的推送下有时候堆集起来形成小的波浪起伏。
这是一个季节终了,另一个季节开始的日子之一。它带着一种情调,或者是一种特殊的凄凉,临终时的凄凉;或者是一种再生的活力的意味。
走进莫尔浴室的门槛,想到在经受了这段马路上的冰凉寒风后,热气将渗透他的肌肤,奥利维埃由于称心而心神荡漾,精神抖擞起来。
他灵巧敏捷地把衣服脱了,人裹在传应生递给他的一条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