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宴会上,许多事情使亨利感到惊奇。
最初,他有些为自己和比阿特丽斯担心。他过去到城堡来,都是参加选举委员会的会议和其他业务会议的,来这里赴宴还是第一次。
他走进大客厅,看到很多熟人。过去他一见到这些人就觉得心慌意乱。托马斯.丹佛斯.蒙克顿勋爵(在学校里亨利是勋爵的法格),现在已经变成一个文静的青年了,他额头很宽,那双小眼睛仍然和从前一样,而在圣卡特伯特学校时,正是这双眼睛总能洞察到亨利的内心深处。这天晚上,亨利接触到这对目光时,头一次没有产生从前那种莫名其妙的局促不安和自卑感。从这天起,他已经是重要人物了。孀居的伯爵夫人,身穿一件笨重的天鹅绒连衣裙,珠光宝气,好似一尊胖胖的东方偶象。她中断了跟儿子的谈话,举起手指,向亨利示意。
“亨利,请您告诉比阿特丽斯,让她到我这儿来。”
吃饭时,他不停地用眼角扫视坐在白发苍苍的神学博士帕金逊——一位心地善良、仪表堂堂的主教——身旁皮肤雪白、身材苗条的比阿特丽斯。坐在亨利旁边的,是本地的准男爵的刚结婚一年的年轻妻子。她穿着一件鲜红色、带皱边的华丽的连衣裙,满身都是钻石。这位以擅长说俏皮话而闻名的女人,如果不是因为说话尖声尖气、慌里慌张,经她之口讲出来的那些当地新闻,听起来倒蛮有意思。几个月以前,亨利听她说话还不觉刺耳,但现在,他已经习惯了比阿特丽斯银铃般的声音和平静的语调,所以无法理解,准男爵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妻子这样胡说八道。
克里普斯夫人不仅喜欢谈论那些耸人听闻的消息,而且还竭力搜罗材料。
“噢,请您说说,”她尖声尖气地说“特尔福德夫人真是满肚子学问吗?听说,您写信给梅丽夫人,说她整天整夜读希腊文和拉丁文。”
帕金逊博士收起了慈祥的笑容,把炯炯有神的目光投向比阿特丽斯。女主人停止吃菜,打趣地说:
“主教大人,您可要当心。坐在您身边的是一位学识渊博的夫人。”
“果然如此!”克里普夫人喊道。“我会怕好怕!”
亨利喜笑颜开。现在,他对自己心上人那种异乎寻常的好学精神已经有些习惯了,他觉得,她这种品质和她其他的品质一样,是很高尚的。
“我不敢评价她希腊文的水平,”他多少有些自豪地回答,“但拉丁文,她确实了如指掌。”
“是吗?她都读些什么书?”
“这我可有些难以奉告。我一直不喜欢拉丁文。在学校里倒也学了不少,是不是,蒙克顿?我对马倒挺在行。在布莱特赫姆斯顿,我偶然拾到一本我妻子的书。谈的是有关萨蹄尔一类的事。是一位古代作家写的,名字我忘了。好象是叫什么彼得罗……”
顿时他发觉,大家都聚精会神听他说话,但主教却面红耳赤。他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吗?
啊,想起来了!帕金逊!正是这位主教,去年春天因反对妇女受教育,引起了一场争论。他攻击有学问的女人,污蔑她们是“招摇过市的猴子”和“亵渎圣灵的法国狗”,扬言应该用鞭子狠狠抽她们。当时一位公爵夫人立即起身离开了温佐尔教堂,以示抗议。蒙克顿夫人让比阿特丽斯坐在主教身边,这一招也真够绝的!
他忐忑不安地朝坐在桌子对面的妻子看了一眼。她彬彬有礼地听着,笑容可掬。
“现在,”她想,“可要大祸临头了。我知道,迟早会发生这种事。帕金逊博士可不象亨利,他知道彼得罗尼.阿尔比特是什么人。”
她壮起胆子,透过低垂的睫毛,朝那位疯狂捍卫男性至上论的人看了一眼。
“你为男性至上论自鸣得意,”她想,“把它藏在厚厚的神学巨著下面。现在,你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