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暑炎热里,人们用红肿的眼睛看着丛林,紧张地倾听一切动静,等待着。列尼巡视了各个哨位。他谨慎地、默默地、不知疲倦地工作着,有条不紊,泰然自若,象一台开动起来的机器,只要没损坏就一直在工作。
在太阳落山前不久,从麦尔尚所在的营地北边,突然传来一阵激动的呼喊声。列尼迅速向自己人望去,马上抓起了手枪。顷刻间,他们看到跳过岩石向他们飞奔而来的洛尔蒂,他搂住贝蒂容的脖子。
“一切都顺利……他回来了……他和他们讲和了。”
当他们跑进帐篷时,看到有个满脸涂抹着油彩的圈圈和杠杠,头上晃动着火红王冠的神奇人物,刚刚挣脱杜普雷的怀抱,又被其他人热情地簇拥起来,最后一个来到列瓦雷士身边的是贝蒂容。他深感内疚地道着歉。列瓦雷士笑起来,让他亲了亲自己那涂满油彩的双腮。随后他环视着周围,目光缓慢地扫过一张张愉快的笑脸。
“马泰尔先生到哪去了?”
列尼悄悄地躲开了。他坐在紧靠河边突起的岩石上,脑袋俯在膝盖上大哭起来。
哭完了,他背靠着岩石,一心想弄清自己到底怎么了,心境为何如此复杂,而又这样令人无法理解。
半年来,这个马戏班跑龙套的小丑,牢牢地抓住了他的心灵。这似乎是不可能的,也是荒诞的,但它毕竟是事实。今天他内心所忍受的痛苦,无疑是对这件事的确认。他在生活里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悲伤,如今使他困惑不解的,倒是他自己怎样忍受了这一切,他既没有自杀,也没有去伤害别人。纵然他十分清楚地意识到,那折磨人的死神正威胁着他和他的同伴;纵然他想过玛格丽特,想过她希望的破灭,想过她的痛苦和她那无法慰藉的孤独的生活,但,使他最担心、最忧虑的却是只身闯进野蛮人中的列瓦雷士。
事与愿违,纵然他内心充满着火热的激情和不知疲倦的向往,但他却把自己的爱慕之心无法挽回地给了那个流浪汉-那个来历不明的人。这个人的行为十分古怪,而且对什么事都无动于衷。难道他只是考虑个人的得失吗?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却说明他绝不是为了个人。
当列尼走进帐篷时,大家已经吃晚饭了。列瓦雷士坐在杜普雷的身旁,和兴高采烈的同桌就餐的人们说着俏皮话。他摘掉了那令人恐惧的头冠,使惊惶失措的脚夫们心神安定下来。他本想洗掉脸上涂抹的油彩,可是由于没洗净,有些地方还留下了一些难看的痕迹和只擦去一半的怪异的图案。列瓦雷士的头发里还插着一支鲜红的(妥鸟)(空鸟)的羽翎。他的神态非常不自然,偶尔开个开玩笑也是平淡乏味的,而且说起话来那样口吃,使人很难弄清他说些什么。晚饭后,大家请他详细谈谈历险的情况。他开始很有风趣地描述他怎样出现在那些狂怒的野人中间,刚说了一半,他突然沉默了-脸色阴沉,目光呆滞。过了一会儿,他不好意思地苦笑了一下。
“请……请原谅。谁能提示我一下,方才我说到哪里啦?”
麦尔尚站起身来,摇了摇他的肩膀。
“至于说到哪儿嘛,我们明天再告诉您吧。现在咱们该‘再见’啦!”
列瓦雷士表示歉意。列尼陪他一道走出来,到这个时候,他才发觉列瓦雷士已经精疲力尽了。当那股激动情绪过去以后,大家都感到这一天-紧张而漫长的一天,把他们折磨到何种程度,个个都躺下睡觉。列尼睡得很香,但被恶梦折磨得时常醒来,他披上衣服,悄悄地走出去,叫醒那些在哨位上打瞌睡的疲倦的哨兵。黎明时分,他刚回到帐篷,发觉列瓦雷士欠起身来。列尼轻轻地喊了他一声,而没有得到回答-他又睡下去了。
第二天早晨,杜普雷当着全体探险队员的面,撕毁了雇用列瓦雷士为临时翻译的合同。同时又草拟了一份确定列瓦雷士与其他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