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不得不吩咐人们站得远一点儿,也就是说站在靠门的地方,以免不留意碰皱了这位贵夫人的裙子.连奇奇科夫本人也不能不多少觉察这种非比寻常的垂青.却说有一天,他回到客店,看到桌子上有一封信:是谁写的,谁送来的,什么也打听不出来.堂倌只是说有人送来,但是来人不让说是谁差来的.信一开头语气就很坚决,那话是这么写的:"不,我非给你写信不可了!"继续说到两颗心灵之间有一种神秘的交感;紧接在这个真理后边的是一串小圆点儿,差不多占了半行,用以加强那神秘的交感.下面又说了几个极其正确的观点,于是我们认为实有必要予以抄录:"人生是什么?是忧患所栖息的山谷.人世是什么?是麻木不仁的芸芸众生."接着写信人说她现在泪如泉涌,已经浸湿了辞世二十五载的慈母遗下的这两句箴言.信中邀请奇奇科夫一同永远离开城市,隐居到荒漠中去,说在城市里人们蛰居于高墙之中,呼吸不到空气.信的末尾悲观厌世,是用下面的四行诗结束的:戚戚两斑鸠,
引君至坟头,
喁喁向君诉:
依死于烦忧.
最后一行节奏不协调,但是这无伤大雅信写得符合当时的时代风格.没有任何落款:既没有署名,都没有留姓,甚至连年月日也没有写.信尾Postscriptum添了一笔,说他应能猜出写信人是谁,写信人本人将在明天省长举行的舞会上露面.
这封信引起奇奇科夫的极大兴趣.匿名信里有很多诱人和激发好奇心的地方,因此他把信读了一遍又一遍,一连读了三遍,最后说:"写信的是什么人,探个究竟倒蛮有意思!"一句话,事情看来变得严重了,他想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最后把两手一摊,低下头说:"信写得.真有味道呀!"最后,不言而喻,信被卷起,收进小红木箱,放在一张海报和一份婚礼请帖旁边那份请帖以同一姿式已经在同一位置上保存了七年了.过了不多一会儿,好象有人给他送来一份省长举办舞会的请帖.省长举办舞会在省城里是很平常的:省长到哪儿,就得在哪儿举办舞会,要不然便休想获取贵族对他应有的爱戴和尊敬.
奇奇科夫将一切与此无关的事都立即推到一边,置于脑后,聚精会神都用到参加舞会的准备工作上去了;因为确实有众多撩人的因素促使他这样做.结果呢,也许有史以来也未曾有人在梳妆打扮上花这么多时间.照镜子端详自己的脸就用了整整一个小时.他试着在脸上做出种种各种的表情:一会儿是矜持庄重,一会儿是谦恭并略带笑容,一会儿又是谦恭但不带笑容;他对着镜子鞠了几个躬,同时嘴里还含含糊糊地发出一些有点象讲法国话似的声音,他奇奇科夫根本不会讲法语.他还照着镜子给自己做了许多开心的鬼脸:扬了扬眉毛,努了努嘴,甚至还砸了一下舌头;总之,一个人独处一室,又觉得自己长得蛮不错,而且又确信没有人从门缝里偷看,他什么事儿干不出来呢.最后,他轻轻地弹了一下下巴颏,说了声"哎,你这张小脸蛋儿!"便开始穿戴起来.在穿衣的全部过程中,他的心情始终很好,非常高兴;他一边系背带.结领带;一边极其麻利地磕着鞋后跟行个鞠躬礼,虽然他不会舞蹈,却一跃而起,做了个两脚悬空相踢的舞蹈动作.这个动作产生了一个小小的无关紧要的后果:五斗橱颤了一下,桌子上一把刷子被震落到地上.
舞会上他一出现,便发出了一场异常的轰动.所有在场的人都朝他奔过来,有的手里拿着牌,有的正谈得兴高采烈,刚说了一句:"初级地方法院对这一点的答复是"便把初级法院的答复是什么抛到九霄云外,马上奔过去忙着同我们的主人公打招呼."帕维尔.伊万诺维奇!""啊,我的上帝,是帕维尔.伊万诺维奇!""最亲爱的帕维尔.伊万诺维奇!""最尊敬的帕维尔.伊万诺维奇!""我的心肝儿,帕维尔.伊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