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叫《海的女儿》。
杨红发了一阵呆,慢慢意识到,这两样东西,是陈大龄在婉转地告诉他,她的心情他是明白的,但是两人没有缘分,所以要她随缘,不要强求。如果说“随缘”还可以理解为暗示她跟陈大龄之间也有一段缘的话,那么《海的女儿》已明白无误地告诉她,她是没有希望跟他在一起的了,只能像安徒生童话故事里那个海的女儿一样,怀着一腔无法言说的爱,在自己心爱的王子跟另一个女人结婚的那天早上,化为泡沫,永死不得复生。
杨红把录音带放进录音机里,快进到《海的女儿》,按下放音键。听着那哀婉动人的音乐,杨红想,尽管他没有接受我的一份情,但我对他没有怨恨,反而感激他用这么体贴的方式告诉我。像他这样出色的人,一路之上,肯定有很多女孩为他倾倒,献上她们的心。但陈大龄不是一个滥情的人,不是一个泛情的人,甚至也不是一个多情的人,而是一个专情的人,一个深情的人。他要把他的心完完整整地留给他唯一的爱人,他不会随便接过一颗心,拿在手里把玩揉捏,让那颗心流血,从中享受残忍的乐趣。他会生出一腔同情,怜惜地把那颗心放回原处,尽可能地减少伤害的程度。他让我冒充他的女朋友,现在又用这首曲子来让我明白,不是最好的证据吗?
杨红听着《海的女儿》,觉得自己轻轻地飞起来了,飞出自家的窗口,飞过月光如水的校园,飞到陈大龄的家,轻轻地落在他的窗台上,隔着玻璃,看他熟睡的脸。她能看见他静静地躺在床上,睡得很安详,一只臂膀向外伸着,仿佛在等待他心爱的女人来躺在他臂弯里。杨红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做他臂弯里的那个女人了,就满足于这样悄悄地守候在他的窗口,没有语言,没有动作,甚至也没有眼泪,就这样静静地、不倦地看他熟睡,一直到皎洁的月光慢慢褪去,第一抹曙光悄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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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红不敢去碰那个写着陈大龄地址的字条,怕自己一不小心会跑到那个地址去找陈大龄,后来她干脆把那个字条撕掉扔了。但是那上面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就像粘在她脑子里一样,怎么样都无法抹去。楼下门卫处有公用电话,她肯定是不敢去那里打电话给陈大龄的。但那时候私人开办的电话服务点如雨后春笋一般地冒出来,沿街都是,使她不敢上街走动,因为走在路上,看到一个电话服务点就想拨那个号码。
杨红觉得自己对陈大龄的这种感觉跟对周宁的那种感觉很不相同。以前都是周宁急着跟她见面,她自己并没有十分渴望,如果没时间,不见也是可以的。好像那份情是被动的,是对周宁爱她的一种回报,或者是在那些真情敌假情敌面前要强。但对陈大龄,是理智上知道不应该见,心里却偏偏想见。也没想过见到了要干什么,就是想见到他,说不说得上话都可以,只要知道他在身边就行。就像以前陈大龄住在隔壁时一样,两个人并没有很多时间在一起,但杨红只要看到他屋里的灯光,知道他在家,就很开心。
最终杨红还是去了一趟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五区,不过不是去陈大龄家,陈大龄是五区三栋,杨红去的是五区四栋,紧挨着的一栋楼,是毛姐家。毛姐也是刚刚搬到五区,说五区是家属区,有学校的闭路电视,又可以装电话、洗衣机、热水器什么的,现在家里也算初具规模,叫杨红过去看看。
杨红看到那个地址就觉得亲切,虽然不是去陈大龄家,但就在陈大龄旁边,也很有爱屋及乌的感觉。到了陈大龄那栋楼前,杨红特意看了一下陈大龄的窗户,发现是黑糊糊的,有点失望。离开毛姐家时,又看一次那个窗口,还是黑糊糊的,心里就觉得很沉重。
当她准备骑车回家时,发现她的自行车轮胎没气了,只好推着走了好长一段路才找到一家修车的。修车的人说太晚了,你先打打气,骑回去再说,明天一早再来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