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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潭,闯出来一个钟伢子
当,有饭大家吃啦;平田土均贫富,反朝廷杀赃官啦;女人放脚啦……一桩桩的,都在他的心底生了根。这样一来,他的造反念头就更强烈了。然而,他那时毕竟是个孩子。他只能站在那里,出神地想象自己立马扯旗起义啦,振臂一挥便有千军万马跟上来啦,继而风风火火地大吼:快把这些欺压穷人的王八蛋都宰掉!杀呀!可是,定一定神儿再看看形单影只的自己,也许只能苦笑着摇一摇头,紧迫地去解决咕咕叫的肚皮问题了。

    没办法,只得去给富农刘六十家去牧牛了。

    天亮出门,赶上几头牛上山。牛吃草;他割草。牛吃饱了;他还瘪腔瘪肚地硬熬着。天黑了,便背上那沉甸甸的一大捆草,赶了牛下山。牛慢悠悠地回家;那大捆草也慢慢移动着,他却不能进自己家门,拴上牛,擦一把汗,再往槽里添上草料,接着去干杂务活。

    这,就是钟伢子的一天。

    一天的睡眠不足六个钟头,他总是又忙又累。

    工钱呢,头一年五文,第二年才加到十文。那么一点点钱,自然不够养家糊口的。听人说到黄碛岭煤窑去做童工,有三十文的血汗钱,十三岁的钟伢子就去了。那是一个土窑,低矮、黑暗、滴水的坑道,令挖煤工人抬不起头来。塌方、冒水和别的事故,总是防不胜防,一死就是十几人或几十人。

    钟伢子拉的是孔明车。这车,有些像水车,带着一根打通关节的粗楠竹。竹管里装有细竹杆,连动着皮阀子。他不停地上下拉动那根竹杆,就将矿里的水抽出去了。为了多挣几文钱,他拉完孔明车还要下坑道里运几次煤。

    就这样苦苦干了两年。到了年关,煤矿突然倒闭,矿主悄悄地携款溜掉了。一个童工又有啥法子?他只得拖着一双冻裂了的脚板回家去。

    进了家门,他把工人们散伙时分给他的四升米放在锅灶上。躺在病床上的父亲问:“工钱呢?”

    钟伢子不吭,事情明摆着,他白给矿主那狗东西干了两年。

    “你又黑又黄,不像人的样子了。”父亲紧紧攥着双拳,流着泪,又问,“你的腰么样了?”

    钟伢子挺了挺身子,腰却怎么也不直了。他的背,压驼了。这让人想起他身后的那座黑沉沉的煤山。几十年以后,人们看见他在朝鲜战场上端着望远镜指挥作战的照片,他的背显然还有些驼。

    这一年,钟伢子十五岁。为了一家人活命,砍柴啦,捉鱼啦,给人家打短工啦,推脚车啦,他什么脏活累活都愿意干。然而,怎么干也还是难以养家糊口。老天不随穷人愿,又一场大旱闹得赤地千里,饥馑的老百姓真的没法子活了。那些黑了心的地主富商们,却趁机囤积粮食大发难民财。在长沙,每石粮竟然由二三千文暴涨到八千文,硬是将穷人逼得“闹粜”。成千上万的饥民忍无可忍,在抢米风潮中烧了巡抚衙门,抢了粮行,毁了税局,砸了教堂,最终被清兵残酷地镇压下去。

    此后,又是两场特大的秋雨,酿成多年以来罕见的洪水。这洪水汹涌而来,冲毁了千亩良田和万家房屋。

    祸不单行,不久又来了一场蝗灾,田地里还能剩下什么呢?什么也没有了。穷人只得剥树皮,挖草根,最后吃观音土。到了这个地步,钟伢子一家可怎么活!

    粮食,活命的粮食,哪里还有?

    在乌石寨,有个叫“满钻子”的陈姓富户,偷偷积存了满囤满囤的稻谷,要等着穷人快饿死的时候抛出去卖大价钱。气极饿极了的老百姓,就一哄而起包围了陈家大院。

    “开仓!借你的稻谷!”人们大喊。

    “满钻子”鬼头鬼脑,挡在大门前摊开双手说:“没得稻谷,我家也吃观音土呢。”

    说着,他故意打开谷仓,果然是空的。人们僵住了。

    谁也没注意,钟伢子跟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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