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页
个都睁大眼睛,顺着平坦的大道,朝东南的远方望着。
辛凤鸣凑近常景春,刚张嘴想问:“怎么还看不见人影?”话没出嘴,让常景春用胳膊肘子捣了回去。
“来了!来了!”从魏强那边传来很微弱的这么两句。它像两只有力的巨掌,一下将人们的脸儿按得贴了地皮。
黑糊糊的一溜黑影慢腾腾地从东南方向走了来,脚步轻得像群夜游鬼。他们越走越近了,总共不过十来个人。魏强心里不由得嘀咕起来:“难道就是这几个人?夜袭队不是四几十号人吗?那些个呢?”
来的这群人,走近西面的土疙瘩,像走到自家炕头上,一点也没搜索,有的坐,有的躺,乱七八糟地吸起烟来。一个家伙说:“今天没有白跑腿,总算抓到几个。”另一个家伙不满地说:“这几个都是挤不出油水的穷棒子,有什么用处?”魏强探头仔细一瞅,只见歇腿的人个个手脚灵活,没一个像捆绑的样。“噫!抓的那人呢?”他心里纳闷地说。夜,本来就神秘,眼下更让人感到神秘异常。三丈多高的大土疙瘩,联着两起见面就红眼的人:一起在上;一起在下。上面的早知晓;下面的鬼不知。上面的像打狼除害的猎人,举起枪瞄准好单等行动信号;下面的像饱餐人肉蹲下歇腿的一群豺狼。现在,虽说彼此不相扰地平安相处,一眨眼,就会枪弹横飞,刀枪并举地厮杀起来。
伏在东面大土疙瘩上的二小队,突然响起了手榴弹,魏强他们立即将手榴弹甩到了土疙瘩下面的敌人群里。轰!轰!轰!一阵手榴弹响过,赵庆田、贾正、李东山……十几个人疾速扑了下去。一阵突如其来的手榴弹,打得夜袭队蒙头又转向。打死了一些,一些没死的忙钻进高粱秸地。就在赵庆田他们猛扑下去的时候,土疙瘩西面的玉米秸地里突然窜出十几条黑影子。他们猫腰轻脚地朝土疙瘩跑来。这是又一股夜袭队。这股夜袭队既没走大路,也没走小道,他们捆押几个抓来的群众,从漫荒郊野里走过来。他们本想钻出玉米秸地和先来一步的伙伴们会合休息一下。不料刚一露头,前面打开了。他们见到有人从土疙瘩上朝南面冲下去,便无声息地从土疙瘩后面朝顶上闯,想占领这个制高点。刚爬到顶,刘太生发觉了,他大喊了句:“西面有敌人!”这时,三个夜袭队员已经蹿到他的跟前。刘太生举枪就打,子弹哑了火;甩手榴弹,距离太近,不能了。一转眼,三人同时按住了刘太生。刘太生心一横,拉断了身上的一颗手榴弹弦,轰!敌人和他都趴下不动了。这时,魏强、辛凤鸣、常景春……都扭过头来。常景春抱起歪把子,调转枪口,横扫过去,像扫驴粪蛋子似的,把扑上来的敌人一股脑地扫下了土疙瘩,没有死的都钻进玉米秸地溃逃了。魏强跑到刘太生跟前,两手朝身子底下一抄,将刘太生扶坐起来。刘太生二目紧闭,脖颈软绵绵地将头一歪,扎到魏强的怀里,他的左手里还挽着那根不长的手榴弹弦。魏强扯下左臂系扎的白毛巾,揩掉刘太生脸上的鲜血,然后抱起来,像抱着一个睡熟的孩子,生怕惊醒他似的,一言不发地走下了土疙瘩。
为了民族解放事业,刘太生光荣、壮烈的牺牲了!
刘太生壮烈战死的消息传进每个人的耳鼓,人人心里就像锥扎刀绞似的那么难受。黑夜,虽然不能说话,大家都燃起了复仇的火焰,默默地在发誓:“要报仇!”“要报仇!”“继续找夜袭队报这个仇!”
密密的雨点从天空落下来,武工队抬着死去的战友刘太生,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里,踏着泥泞的道路,消逝在秋末的原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