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指间还萦绕着先前扔掉的那些白玫瑰的香气,而她身上的汗水,犹如刚才淋雨的梦境。婴儿的啼哭也是真实的,正从隔壁房间传过来,那对小夫妻哄孩子的声音也隐约可闻。这间宾馆隔身效果不是太好。
晓维去冲掉一身的冷汗,然后就再也睡不着。她已经很久没做过这样的噩梦了,不知为何今天又旧疾复发。
多年前,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天天都在这样的噩梦中哭着醒来。周然推醒她,把她像小孩子一样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哄她重新入睡。
她是那种醒来就不容易再入睡的人,翻来覆去难再成眠,害周然也睡不着。
那时的周然很有耐心。如果是冬天,他会把两人一起裹进厚被子里,给她讲催眠故事,而他的声音本身也催眠,她不知何时就又睡着了。
如果是夏天,周然会抱着她到阳台上,教她辨认天上的星座。这之于她也是一件很催眠的事,她看不了多久就又困了。
她还记得有一回,第二日是周末,周然索性不睡,带着她去了小区外面的花园,捉回许多萤火虫。
周然其实不太会哄女人,当以前他肯哄她的时候,用的也是哄孩子的方式。那时晓维就想,周然一定会是个很好的父亲。
她将这样不合时宜的回忆挤出脑海。
难道果真应了老人们所讲,当要与一个人分别时,才会记得那人的好。这么多年,她与周然的关系形同鸡肋,早已记不得对方的任何好处。
但是,晓维想,如果当年没出意外,如果那个孩子能够顺利出生,是不是一切都会是另一个样子,无论她,周然,还有他们如今的生活?
那时,年轻的晓维,无论生理还是心理,都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准备。但是她一直在努力地去适应,去改变。
她在床头堆满了孕婴杂志,她摒弃了一切不良习惯。本来就挑食的她,因为孕吐连水都难喝下,但她含着泪一口口吞着那些她平时碰都不碰的绿色叶子。
周然也在努力地适应。
因为晓维的妊娠反应很厉害,闻不得油烟味,周然每天回家系着围裙做饭。他在看专业书籍的同时也研究孕妇食谱。
有一次他晚上有应酬,因为对方客户飞机延迟两小时,其他同事索性在饭店打牌,而他匆匆赶回家中替晓维做好了饭,又赶回饭店。
那时候,他们是真实心意地期待着那个小生命的到来。
晓维没想到,在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它,全心全意地等待它的时候,它会那样消失。
那一年,公司实验室里发生化学品泄露事故。那天实验室里里只有两位实习生与一位大病初愈并且即将退休的老人。她为了避免给公司造成重大损失,在人员疏散后又跑了回去,并受了一点点轻伤。
若是正常人,不会有大碍,可她是孕妇。
医生说:“这个孩子最好不要留下。你们还年轻,以后有机会。”
胎儿已经六个月,只能做引产手术。
手术结束,医生面无表情地让家属确认。
她挣扎着想看她的孩子一眼时,周然捂住她的眼。
晓维哭得很伤心。那个小生命就像恶作剧小精灵,改变了她未来的一切后,却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她。
晓维的睡眠就是从那时起变差。她的身体和精神都渐渐虚弱。
知情人说:“哎,她怀孕怀得那么辛苦,本以为马上就熬到头了。六个月,再多一个月孩子就能活了。这事对她打击实在太大了。”
晓维那时极切地渴望再怀一个孩子。她缠着周然,赖着周然。
但是直到一年半以后,她才再次怀孕。这次晓维小心翼翼,草木皆兵。
到了第八周,其实那天她只不过踮着脚伸手去拿柜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