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放在高处的一个试剂瓶,落脚时她重心不稳,腰抻了一下。
只因为这么小小的一个事件,几小时后,她又一次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
晓维的精神崩溃了。她噩梦连连,夜夜在梦中哭泣。她的梦总是与实验室有关,与孩子有关。
周然说:“辞职吧,好好休息一阵子。”
她听从他的安排,辞职在家,每日看书上网听音乐,养花养鱼,收拾房间,做饭,等他回家。
周然那时候得到一笔投资,有了自己的公司,每日忙忙碌碌,疲累不堪。
晓维是做技术的,他的公司她帮不上忙。她帮他捏着肩膀说:“我可以再找份工作,或者回原来的公司。每天这么闲,我觉得自己像米虫。”
周然说:“我喜欢回家时楼上亮着灯,敲门时有人给我开门,一进屋就有饭香味的感觉,这样的话,我第二天工作卖力心情愉快。我赚的钱里,有你的一半功劳。”
晓维接受他的说法,安心地做一个家庭煮妇。
其实这样的静谧时刻已经只是偶尔。
周然越来越忙,回家越来越晚。经常是晓维做好了一桌饭菜,却等不到人。
而晓维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忧郁,狂躁,沮丧,失落。
再后来,他们开始吵架,冷战。
晓维自己支撑得很辛苦,她不需要很多钱,她只需要一点贴心的关注与安慰。而这一切,当时忙得恨不得有三头六臂的周然却没有给她。
周然也很辛苦。他的事业进入了最艰难最重要的阶段,他不需要林晓维能帮助他什么,他只需要一个回家后可以安静休憩的港湾。而这一切,当时陷入轻度抑郁症的晓维也给不了他。
那时周然认为晓维小题大作。很多女人都失去过孩子,但是没有人像她那样摧残掉自己。他将晓维的神伤理解为,她本是因为孩子而与他步入婚姻,如今孩子不存在,而他们的婚姻还在继续,这一点令晓维无法容忍。
而那时林晓维认为周然已经厌倦了这场婚姻。他本来就是为了孩子才走入婚姻,如今孩子不存在,这场婚姻对他已经没有意义了。
于是他们渐渐地开始忽视对方,漠视对方,鄙视对方,仇视对方。
他们在彼此最需要的时候,错过了彼此。
因为梦与回乙,晓维整夜没睡好,但是第二日还是按着计划飞往另一座城市。
她是购物狂,沿路买了很多的纪念品和衣服。上飞机前,她统统地打包送到邮局。
所以她的随身行李很简便,只有一个小小的箱子,以及一台微型手提电脑。
她有一点感慨。其实这种摆脱繁重行李的方法,是当初周然教给她的。那时周然教她,出门在外,无论何时都该轻装上路,不要给自己增添一堆的负荷。
她想,其实她早就是周然的负荷了。同样的,他也是她的负荷。
只是她不明白,她想要两人都解脱,周然为什么不肯配合。
晓维在预订的酒店登记入住。她进入房间,放下行李,换上拖鞋。
十分钟后,她的门被敲响,又一束白色玫瑰被服务生送进来:“林女士?有人送您花。”
这间房有阳台。晓维开门,把花丢到阳台上,拨手机给周然的助理:“他一共给了你多少预算?按我说的做:晚上八点十分,打开电视,看今晚的城市互助节目。把这笔钱,全送给第一位需要帮助的人。谢谢,再见。”
林晓维的旅行,因着一逝一生的两条生命而终止。
她在校友录上看到昔日的同学病危的消息。那位女同学离她当时所在的位置,只有二百公里。
其实晓维与她的关系算不上特别熟,毕业后一直没有联系,但晓维对她印象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