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我可以死了!”
丁玲的党籍恢复了,工资级别恢复了,政治待遇恢复了。但是,她的“历史问题”仍然留下一条尾巴。这个不屈不挠的老太太并不善罢甘休。
1980年12月,她在填写干部履历表中“其他需要说明的问题”一栏时写到:“(一)1979年中央组织部审干局负责复查我在南京的一段历史。遵守党章规定和十一届三中全会的精神,我曾几次书写材料,详述历史事实和理由,要求维持1940年在延安中央组织部所作的结论,并且表示,不能同意作协复查办公室的意见:维持1956年中宣部党委会的结论。我还向审干局提出,在个人和组织上意见发生不一致时,按照党章规定,要求把我的书面申诉同时呈报上级审批。至今我不知道中组部审干局是否这样办过。我的申诉是合理或是错误,至今也未见到批复。(二)中组部审干局报送中央维持1956年结论的意见,既经中央审批过了,党员自然应当组织服从,当如果中组部审干局报送中央审批时,并未把我的申诉材料同时上报中央,则我保留向中央继续申诉的权利。”
对此,中组部审干局答复:“丁玲79,12,21申述材料已上报中央。”
1981年,东北师范大学中文系青年教师王中忱、尚侠,写了一本《丁玲生活与文学的道路》,这是粉碎“四人帮”之后,国内第一本丁玲研究专著。他们的老师蒋锡金,在抗战时期曾经同楼适夷、老舍一起编辑过《抗战文艺》,通过这个关系,他们找到了楼适夷,请他写一篇序言。楼适夷爽快答应了,1981年12月写了《美丽的心灵——序〈丁玲生活与文学的道路〉》一文。文章写就,楼适夷很想能够在报刊上发表一下,就在1982年1月12日给《文艺报》的老友孔罗荪写信说:“罗荪兄:刚写了一篇短文,想在《文艺报》发表,可用与否,请提前一阅,于一二周内示复,以便不用时我可以投寄他刊。”1月16日,孔罗荪在信上批道:“文章我已看过,请送冯牧同志阅处。”1月21日,《文艺报》的唐达成给张光年写信请示说:“送上楼适夷同志写的一篇关于丁玲同志的文章。此文是他交给罗荪同志要求在《文艺报》上发表的,我请冯牧同志看过,他指示送上请您审阅。此文我们觉得有不少溢美之词,而且涉及到一些历史事实,不知他所述是否妥当,所以需要审慎对待。但他本人要求《文艺报》发表,我们应如何回复他,也很费斟酌,请您审阅后,给我们以指示。”
同日,张光年批复:“冯牧、罗荪、二唐同志:楼文涉及某一段历史事实,与中央对她的结论直接抵触,不宜发表。此点是否通过罗荪同志告诉作者?请冯牧同志考虑。”
这个批复,代表了当时文艺界领导人对于丁玲历史问题的普遍观点。
历史结论的彻底解决,是在四年之后。时任中组部副部长的李锐,起了关键性作用。
丁玲和李锐同是湖南老乡,先后在长沙岳云中学读过书,又一起在延安《解放日报》共过事,关系比较熟。1933年丁玲被捕后,上海良友图书公司出版了丁玲的、沈从文的《记丁玲》,李锐都仔细读过。1941年在《解放日报》,李锐是国内版编辑,丁玲是文艺栏主编,同在一个窑洞里办公,天天见面,闲谈的机会很多。有一天,他们谈得很晚,丁玲详细谈了在南京被软禁和出逃的经过。后来两人同被打为右派,都去过北大荒,1979年以后又同住一幢宿舍楼,来往也比较多。有一次,李锐到丁玲家里,看到一幅丁玲的半身油画像,当即吟诗一首:“北大荒人十二冬,惯听雪夜白毛风。三千白发何须问,掏出心肝依样红。”
1983年8月初的一天晚上,陈明同丁玲一起,到李锐家里串门,被大雨隔在那里,便多坐了一会儿。李锐过去对于丁玲的历史问题不大清楚,这时便详细询问。他认真听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