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号房间的约会
。”女人叹息,无奈的,“你别怕!”
她看住他那双灰蒙蒙的眼睛。盲人的嘴角常有神经质的搐动,似笑非笑。也习惯侧着头来聆听。
此时,女人见到他脖子上,一道深红色,勒得像麻花般的淤痕——和他微凸的舌头。
她惊诧:“你?你也……”
“她把我的钱全骗走了!”他自嘲,“我也一早猜得到:丽丽不简单。在深证站得住脚的女孩,怎肯当一支‘盲公竹’?我是有眼无珠……”
八时十分了。
他做足两个小时,一点也不欺场。
他说:
“今晚免费,最后一次,算我送行。”
她诚心道:
“希望你下一生得回你的眼睛。”
“承你贵言。”他豁达地,“有眼睛,能看见,多好——可以选择看还是不看。”
“有的选择才是最大的自由和快乐。”
“你会遇到真正对你好的男人的!”
“一一一,”她没来由的兴致,“你没听过我操曲吧,我清唱一段给你听,也当做送行。我把小杨的平喉也唱了,好不好?”
她不理他反应,自顾自地咿呀一段《牡丹亭·惊梦》的《幽媾》——
我寄寓,寄寓柳荫下,悲风霜乞片瓦。
非关有意有意苦追查,夜半芳斋欠奉茶,莫借西厢送药茶,借盏秋灯归去罢。
叹息命如雾里花,杜丽娘未有家泣孤寡。
既属既属有梦铸佳话,管不了月夜月夜叩奔君家,我慕君风华,爱君风华,盼君泣月下,屈居柳荫受露雨打,盼蝶来活了解语花……
女人道:
“我不骗你,一一一,老实讲,小杨待我也真是温柔体贴。”女人眼神越过他,望向遥远的前方,回味无穷,“他在床上令我好舒服——我那个却像一头狗,还是狼狗!他不得好死!”
她跟这位古老戏曲中的书生的替身,斯文清秀的“星月轩”乐师,一个大陆仔,将做最后相聚。麻辣火锅的约会,让她渐冷渐冰的肉体,得到掩饰。
他间接的,令她成为新鬼。
他俩没有将来。她要回到哪里?也是一时情迷。无家可归。无家可归。
他道:
“你知道我老家吗?我乡下是江西临川,不是南昌。我们骗客人是南昌,因为那是按摩最出名的招牌地方。是不是好虚荣?不过也是为了生活吧……”
到了最后,均清心直说,并无虚言。二人一笑坦然。正出门,上路——忽有人声。
只听一个女职工嘀咕:
“哎呀!门怎么打开了?我明明锁好的……”
又喃喃:
“老板忽然说这10号房间得维修,不让人进。几个大房都记得很……”
房间的一角,她看不见,正绕着一截永远不会断的尼龙绳子。
垫子上,铺着再没体温的床单。
在黑暗中,什么也见不找。如同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