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古德诺: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生子,无二世可传,亦不可传。
法国则不然,从帝制到共和,从共和到帝制,来回打转,倒颇值得当时的民国借鉴。法国革命最为追求自由民主,因而其酷烈尤甚,不但要砍国王的脑袋,砍贵族的脑袋,砍高级教士的脑袋,闹到最后,革命领袖的脑袋也要被砍掉。最后,砍无可砍,人人都厌恶了这种朝不保夕的民主共和的极大混乱,结果拿破仑横空出世,在煊赫武功下加冕称帝。但是,建立在军事基础上的拿破仑帝制同样不稳定,后来法国在革命后的一百年中也一直在帝制与共和中摇摆。倘若以法国为参照物,便可知道中国的共和之路绝不会一帆风顺。更值得一提的是,法国的共和制并没有给法国带来强大。
至于拉美国家,那简直就是民主共和制中最糟糕的典型,那些摆脱了西班牙、葡萄牙殖民统治的国家,如墨西哥、阿根廷、秘鲁、巴西等,他们在美国和法国的影响下也都纷纷采取了民主共和制,但由于他们严重缺乏共和政体所必需的社会、经济、文化、教育等条件,结果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共和政体也都相率变成寡头独裁政权,而这些独裁者一旦去世,加上没有固定继承人,国内往往群雄并起,举国大乱,民不聊生。
在文中,古教授特意举出墨西哥的独裁者迪亚斯作为例证,迪亚斯统治墨西哥三十多年,最初尚且相安无事,但迪亚斯年老昏聩后,由于没有法定继承人,结果群雄纷争,国将不国。因此,古教授指出,与其搞个人独裁的寡头政权,倒不如直接实行帝王专政,因为帝制尚有法统可继,不像个人专制的寡头政权,一旦老寡头死了,众多小寡头必需大打出手才能接班。所以,假共和倒不如搞真帝制,这样国泰民安的几率还大些。
古教授最后总结说,帝制、共和原是半斤八两,不过各有所适。如果按当前中国的社会、经济、政治、教育、文化等条件,君主立宪是相对适宜的选择;如果要实行共和政体,那就应该加重行政部门的权力,而不能像法国那样突出议会权力(法国内阁的频频倒台便是教训);鉴于中国当前无法实行普选,实行限制代表制和立法一院制颇为可行。
对于帝制(君主立宪而非专制帝制)的反转,古教授也未置可否,但他预留了但书三点,那就是:一要全民认可,不得稍有反对的动乱出现;二是列强(特别是日本)对恢复帝制没有异议;三是要落实真正君主立宪的具体计划,且三者缺一不可。对于这个看法,倾心于立宪政治的梁启超在后来的《异哉,所谓国体问题者》文章中也有所提及,后叙之。
如此看来,古教授不过理论推导,如果以如今之眼光看来,还不得不承认这老头看法之客观英明并为之拍案叫绝呢。文章应当是好文章,只可惜发表的时间地点都不对,结果被那些无耻下流的帝制派故意利用与恶意曲解,人家古教授明明说“共和帝制,各有所适”,到了杨度笔下却成了“共和不如帝制”,这真可谓动机叵测,其祸无穷。
古德诺第二次来华的时间不过六周,却在无意中被人抬出来唱出一个重头大戏,最后是“哑巴吃黄连”,背了个中国大黑锅。古德诺后来也发现风向不对,他不甘心为帝制派所利用,于是一边在八月十七日招待中外记者,说明真相;另一边又在袁总统的批准下将他的文章刊登在《京报》的英文版上,以正视听,但为时晚矣。帝制派不过利用古教授的文章做个引子,为将来实行帝制铺路,大戏还在后头,但主角已经不是古教授了。
再者,大洋彼岸的霍普金斯大学即将开学,古校长也无时间精力纠缠于这场笔墨官司,在他返回美国后,杨度反成了古教授“君宪救国”的代言人,真是气煞老古也。更糟糕的还在后面,袁世凯推行帝制失败后,自己身败名裂且不说,还连累了远在美国的古教授。本来古德诺在出任霍普金斯大学校长之时,其声望并不亚于普林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