韭菜引人思乡
种了三畦韭菜,初挖菜园时没有什么适栽的种子,请茶农帮着在山上挖了一些野韭菜,种下去。神农架的韭菜生命力极强,农民种韭菜,只须撸一把韭菜籽,撒在覆了薄土的岩板上,韭菜就生长了,连土一块铲了种地里。我的韭菜,分蔸种植,拌了腐殖土,后来又撒上草木灰,改善土壤。
韭菜越吃越多。初种的韭菜,叶子极窄,割了拿出去都不好意思。随后,它们会越长越宽。割了第一次,韭菜再生比先前宽些,到了气温、雨水和肥都达到佳境时,韭菜极肥嫩,韭菜味浓。所以,韭菜长到叶子向两旁弯垂的时候,立即要割了,割了立即再生。设若晚一点,韭菜会老,还能开出花来。似乎百合科葱属的植物,都是越割越长得快,以至后来,再也吃不完了,河边一小片韭菜都任由它荒了。
割韭菜不宜用铁器,竹刀或蚌壳刀都挺好。寻思着以后要找两扇蚌壳来,现在只有用不锈钢的刀了,相对来说比铁器好。种韭菜的经验,原在儿时奶奶就教给我了,她说蚌壳割韭,有益于韭菜生长。草木灰与鸡粪肥,则能提升韭菜的滋味。我现在割韭菜,韭菜味道相当浓郁,以至有点儿葱属植物的辛辣。若用这样的韭菜包饺子,我相信挺美。惜之,我不会包饺子,主要基于耐心欠缺。还有,少时认为肉用来大块吃才过瘾,饱饺子把肉剁成末了,吃起来不过瘾。还加上一条,童年的赣南不生麦子,少面,即使包起来吃也是用稻米粉做春卷。肉末与地菜相结合,味道妙不可言。地菜学名为荠,赣南……至少在吉安的遂川县左安镇,它被叫做鸡肉菜,闻着它的清香就想故乡。现在,我种的麦子不够磨面粉,因为这老种子难得,冬天种之。
吃韭菜,多数时间会想起鸡蛋。在神农架茫茫森林中的山村,真正生活着纯正的地方鸡,本地人称土鸡,北方人曰柴鸡。这样的鸡蛋炒韭菜,才会想到要喝点小酒。然,观察两年之久,也没有发现有虫子吃韭菜,有了炒茶厂的草木灰做肥料,韭菜最容易生态种植。可能在北方未实行轮作,导致虫害多多。作为多年生植物,韭菜确也不便轮作。
菜园加茶园,种有那么多的韭菜,我不停地改变菜谱。比如韭菜炒青椒,青的薄皮的青椒,配一点姜丝,能够让韭菜和青椒的味道双双提升。在我的烹饪经验中,嫩一些的春辣椒或者索性是秋椒,清炒韭菜姜丝,皆可以进入记忆之中。确乎有时候,一些有关乡村的梦想,都融入于一道具体的菜肴。韭菜炒瘦肉,神农架山中吃土豆和玉米成长的猪之肉,炒我种的韭菜,一个人独饮至少也能喝上二两。
我相信韭菜可以清理肠道。以前在一个工地上,听人说起某人误吞了一枚铁钉,有高人出主意炒完全不切的韭菜,大咽入肚,韭菜就裹了铁钉,保护起胃和肠道。此不辩真假,却是有点逻辑。北方人喜欢韭菜包饺子做包子,小麦文化圈的吃法,我还听过拿南瓜包饺子,那韭菜在北方应为上品菜了。在神农架的神农顶西南坡,有一个地方叫做韭菜垭,那高山草甸上,漫无边际的野韭菜,地方人士称做成腌菜相当好。在已经遗忘的酒店吃过,作为凉菜小点,以开胃用。
早晨起来做了一个蚕豆瓣清炒韭菜。连续的雨水,菜园的菜喜阴者长得甚好,比如台湾高丽菜,叶片肥大,开始卷心。用电饭煲热着早饭,去菜园摘菜,眼见一大片韭菜老之将至,徒手掐了一把韭菜,随之摘了一把蚕豆,剥成蚕豆米,回来清炒了。这个菜好喜欢,春天里种的蚕豆结豆子了,没想好拿它来做什么菜。掐了韭菜,就有了佳配。人间为什么有韭菜?生命力超旺的韭菜,配上蚕豆瓣,美哉乎?美哉。
通常如此,只要我想起写文章,一定要做青鲜爽口的素菜来吃。在眼下的美食环境中,我以为可以吃自己种韭菜清炒蚕豆瓣,当是一个快乐的森林早餐。并且还能联想到,所谓革命、奋斗,不过是一盘蚕豆瓣清炒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