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就在岳王会越办规模越大的时候,安庆城里的一桩政治谋杀案震惊了全国——安徽巡警学堂的会办(副校长)徐锡麟借巡抚恩铭来校检阅之际,当众将其枪杀!徐锡麟等当场被逮,并于次日被剖心祭了恩铭,牵连出的徐原籍的同党秋瑾女士亦被斩首。徐烈士乃浙江光复会的骨干,捐官来皖省后,一直没与本省岳王会联系。彼时各省革命党之间的门户之见很深,连孙中山的同盟会,光复会都认为不如自己正统,更遑论陈仲甫的岳王会。而陈先生也真特立独行,虽有众多好友成了孙中山的信徒,但他本人却一直没有加入同盟会!
徐锡麟的行动虽得手,但革命并未成功。皇上一纸诏书,新派来的巡抚又主持了安徽省。二十八岁的陈仲甫的超前思想得到了血色的验证。
面对骤然而起的全省大搜捕,岳王会总会长陈仲甫不得不又一次逃往日本避难。
这一次,他在日本待了两年,直到宣统元年(1909年)才回到国内。他是回来为英年早逝的兄长迁葬的。陈庆元上一年猝死关外,嗣父也于上一年挂冠回籍。他要把兄长的灵柩迁回祖茔。
寓居沈阳期间,陈独秀写下了“仓卒北渡,载骨南返,悲怀郁结,发为咏歌”的四首缅怀亡兄的长诗《述哀》。
其三曰:
这是一生都刚烈的陈氏写下的一首罕见的凄婉的诗。你看,他因亡兄之去,竟然发出了“怎不双来还”这样痛断心肠的感慨!
耐人寻味的是,陈独秀洒泪赋诗祭兄长,晚年又写过《挽大姊》的古体诗,却没留下哪怕一首告别几任妻子与众多儿女的韵句。不知因为这位大丈夫耻于表达儿女私情呢,还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留恋家庭?后来,成为中共重要干部的陈延年,每次给当总书记的父亲写信时,抬头总是公事公办的“独秀同志”而非天伦之谓的“父亲大人”,实可见陈独秀对亲情的决绝使儿子受到巨大的伤害。
似乎正是这次北上为兄长迁葬,改变了陈独秀的婚姻。
北京,对!就是北京!只有往返途时在北京的短暂驻足,让这个心绪黯然的人有了“变心”的时间与空间!他见到了正在京师女子师范学堂(女师大前身)读书的妻妹高君曼。乳名小众的小姨子与其妻大众同父异母,乃新派女子,比陈独秀小六岁,时已二十四岁,属超级“剩女”。该女子在姐夫回乡后不久,竟辍学回籍,公然与姐夫住在了一起!
姐妹俩同侍一夫的尴尬事实惹恼了安庆的陈家与高家,挂冠加籍兼著名实业家陈衍庶愤然宣布“退继”——到陈氏祠堂里正式解除了与陈仲甫的过继关系,并不准伤风败俗的“逆子”与小众姑娘踏入自家一步!
伤心欲绝但又万般无奈的大众姐姐除了怨恨,还是怨恨!此时,她与丈夫的第三个儿子陈松年也已经出世了。
特立独行的“逆子”在老家实在待不下去了,便索性携爱人远走高飞,去了杭州。
他在陆军小学堂落下脚,成了一名普通的历史地理教员。
在两千多年前范蠡和西施私奔而至的天堂里,陈独秀过起了悠然自得的生活。那段时间,欲把西湖比小众的陈老师,似乎沉溺在了新的恋情里,虽“用度不丰”,但仍在给好友苏曼殊的信中引用过唐代李商隐的诗句“新得佳人字莫愁”,可见心情不错。之后,足足有两年的时间,陈独秀居然没参加政治活动!他留给后人的,只有一堆上佳的诗篇。
在《感怀二十首》组诗里,第一首即下面这首爱之短笛:
尽管陈氏传记均称“感怀”组诗如历来文人一样,是借写思念女人来表达对国运之忧患。但至少这一首,我没看出与爱国有什么关系,倒更像是远离了汹汹指责的情郎对爱人的缠绵赠句。
对陈独秀乃至所有的历史人物,肆意诋毁当然可恶,但着力拔高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