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宰相到阁臣
怜念,所以疏劾虽猛,还得无事。一天,严嵩单独见到嘉靖,嘉靖和他谈到夏言,并对他们之间的不协略有所询。严嵩认为,这可是个千载一时的机会,立即全身颤抖,伏地叩头,痛哭不已。嘉靖望着跪伏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痛哭失声的老人,越发动了怜念之情,更想知道夏言到底为何欺压这个老人,竟使他伤心到这种情况,于是连连催他,叫他有话尽管放胆诉说,不要害怕。至此,严嵩才觉得戏已做足,于是便将平日搜藏在心的夏言的种种罪状,加枝添叶,一一哭诉出来。这一着,已经使得嘉靖对于夏言由不满变得有些恼恨。这事过后不久,却巧碰上了一次日全食,那时还在深信日为帝像,嘉靖想到夏言的种种情况,便下了一道手诏,说是,“日食过分,正坐下慢上咎,其落(夏)言职闲住”。一个首辅竟至受到这样的处分,其获罪之重、恩宠之衰,可说都已相当严重。
夏言一去,严嵩不但得为首辅,而且朝中少了一个他最为惧怕的人,精神上也舒展开了。他对嘉靖还是以柔媚取容,尽力入直西苑,小心伺候。对外,则大权独揽,一切专决,而且呼群结党,纳贿行私,日渐毫无忌惮,上下左右,很快便都安插满了他的私人,威福自恣已经到了人人侧目的地步。
嘉靖这人,终究并非十分昏庸,他虽僻居西内,不大过问朝事,而于很多大政,仍还有些敏锐感觉。严嵩虽会哄他,但他于严嵩的贪婪恣肆还是感觉到了,同时想到,处分夏言未免失诸过重,也很有些悔意。夏言虽已落职家居,但每逢元旦或是嘉靖的生日,总还要上表祝贺,由于已无官职,所以便自称为“草土臣”。这个自称,平实大方,哀而不怨,嘉靖在有悔意时看了,不觉心驰念远。嘉靖二十四年(1545),夏言又有贺表,嘉靖更为心动,他想起夏言的才干,觉得还是由他来主政功效更好,于是尽复夏言所有职衔,派人捧敕前往夏言家中,召来重复起用。
夏言被恢复的官衔是“少师”,严嵩还没能得到,召回夏言之时,嘉靖也使严嵩晋有此号,此其用意,一在安慰严嵩,并且使他感到可与夏言成为敌体;二则意在暗示夏言收敛着点。严嵩虽将退为次辅,然却恩信正隆,不可过于轻慢。这种做法,有如明太祖召回汪广洋,原是有明诸帝都极惯用的制约之道。其实这种办法用于温良谦退之人还可有效,施之夏言这种骄恣自肆、睚眦必报的人,如何得成呢!夏言这次重复入阁,便憋足了一股报仇雪恨之气,对待严嵩不但轻慢如故,而且处处加以打击,严嵩决定过的事,立予全部推翻;严嵩所安置的人,无不一一斥退。不但视严嵩如无物,而且轻践之色毕露。严嵩还是极怕夏言,尽管备遭凌辱,还是只有笑语周旋。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信心腹被逐殆尽,有的且被投入狱中,或被遣戍,也不敢稍露欲救之意。但在心里,他把夏言却更恨之入骨。他由此总结出了一番道理:夺取首辅,不能把在位的搞出算数,必须置之死地,才可安心。他杀机已动,笑在脸上,恨在心里,更狠毒地蓄谋伺机,决心非要夏言的命不可。
夏言和曾铣共同筹划的“复套”之议,却给严嵩带来了机会。原来河套一带肥沃地方,明初虽然已入版图,后来渐渐又被左近各族游牧之人所占。那时职任陕西总督的曾铣,默察边情,认为恢复故套实并不难,只要再略加些兵力由他调度,便足够了。正好赶上重入内阁的夏言也大有趁此机会建立一番功业的雄心,得知曾铣此议,也认为此举可以永绝套患,可以一劳永逸,极为赞许。他一面与曾铣通过书信往来,不断商议;一面多次向嘉靖荐举曾铣,说是群臣之中,忠诚才干,谁也比不上曾铣。嘉靖很为夏言所动,不但多次命夏言拟旨奖谕曾铣,并也真在筹划兵饷,想要完成复套之功。但是嘉靖的兴致虽有,却又时怀隐忧,特别是想到“土木之变”,更怕轻启边衅,惹起祸端。严嵩看出了这是个很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