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他。
“我知道她没死,有天她来把我偷偷的带走了。我奶奶带着老丁和丁妈又把我抢回来,我妈抱住我不放,直叫‘娃娃、娃娃’。老丁力气大,我妈抢不过他。”慰祖闪动着毛茸茸的大眼睛,小脸上罩着忧郁,不自觉的抱紧了自己的双肩,仿佛这样抱着便能保存住母亲拥抱过他的余温。母亲的怀抱是温暖又柔软,让他永远想念也永远不愿忘记的。
慰祖再也没料到孟老师和别人说的是一样的话:
“孩子,那是做梦,那不是真的。你母亲已经去世了,是你祖母告诉我的,不会错。”
“喔——”慰祖摸摸他的小脑袋,只好相信母亲是真的死了,自己所想的,看到的一切,全是在做梦。
过了不久,一天他正和孟老师在书房画菊花画得起劲,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吵闹。
“刘继先那乌龟骗了我,你们又抢我的孩子,还有没有道理?快把娃娃交还我……”慰祖一听这声音,立刻丢下了笔,面色严肃的仔细聆听。
“你这女人老来吵什么,钱也给你了,人货两清,面对面说好的,你怎么又不认帐了?”是老丁的声音。
“铜钿也拆不散我们母子,还我娃娃来。”
“你们这种封建军阀的人家,仗势欺人……”一个男人在粗暴的咆哮。
“不还孩子来我就去告,告到法院——”慰祖听到他母亲在叫。他不懂法院是什么地方,但听懂了她并没死,在闹着要把他带回去。处在这样的地位,他该怎么做呢?跟妈妈回去吗?还是留在祖母这里?他肯定自己是爱妈妈的。但是妈妈身边有那个男人,那个男人贼眉溜眼的,梳着老高的飞机头,穿着一件惹眼的红衬衫,哄着他叫爸爸。他从爸爸自外国寄回的相片上,看过爸爸是什么样子。爸爸穿着西服,打着领带,脸上架着一副眼镜。那模样一看就知道是不会乱吵乱叫的好人。跟那穿红衬衫的男人,站也站不住,坐也坐不稳,一开口就像要打架似的样子可不一样。他明明知道穿红衬衫的男人不是他爸爸,自然就不叫。
“这孩子是混种,那种人家不会养出好东西来。”因为他不肯叫爸爸,穿红衬衫的男人就气呼呼的对他妈妈说。
“别骂他吧!他不过是个小孩子。啊!我可怜的小宝宝。”妈妈抱住他哭了。妈妈的眼泪是热的,怀抱也是热的。
慰祖想到这儿,再也忍不住了,推开椅子就要往外跑。他刚一起步,就被孟老师拦腰胞住。
“慰祖,别跑,老师带着你一起去。”孟老师的老脸上像挂了一层霜,一点也不像平常那样笑眯眯的了。
当孟老师牵着他的手,走到两个院子之间的月洞门时,祖母已先在那里。她穿着墨绿色织锦缎拾袍的矮小身材,挺直僵硬得像似钢铁做的。
“不必跟他们吵,他们不过是要钱,给钱得了。……”祖母板着脸对老丁吩咐。一转眼见孟老师带着他来了,立刻不高兴的道:“孟老师不带着慰祖在书房里念书,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和孟老对望了一眼,两人只好转身回到书房去。在转身的刹那,他远远的看到老丁和他母亲,还有那个穿着红衬衫,引诱着他要他叫爸爸的男人,正在往外走。
他和孟老师回到书房,两人都找不出话说,菊花也画不下去了。隔了许久,还是他先开口:
“孟老师,现在你知道了吧?我妈妈没死,她活着的。”
“是啊!她没有死。可是啊,可怜的孩子,这情况比她真死了还糟啊!唉唉,你这个苦命的孩子呀!”孟老师抚摸着慰祖的头,唉声叹气的。
“孟老师,我想妈妈,我想跟妈妈在一起。”慰祖瞪着黑亮的眸子,信任的望着孟老师。“可是我不喜欢那个穿红衬衫的男人,他叫我叫他爸爸,我才不叫。”
“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