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老丁连连说。直说得连他自己也感到有些过分老实了些,便硬着头皮试了一试。结果一点也没醉,老丁直赞美他其实是有酒量的。
老丁和丁妈在刘家的许多年,一个管内一个跑外,人本来就精明,经验又丰富,因此他们买的那幢三层楼旅馆,经营得十分顺利。日子过得悠闲又优裕,在当地也算是场面上的人物,人称丁先生或丁老板、丁太太。以前在刘家被称做老丁、丁妈做佣人的往事,他们绝口不提,仿佛早已忘怀,或是压根儿就没有过那段历史。
刘慰祖见了面还是叫他们为老丁和丁妈,叫了十多年,他是没法子改口了。
他走进“和顺旅社”的时候,老丁正戴着老花眼镜聚精会神的看报。看到他进来吃了一惊,摘下眼镜站起身道:
“可真是稀客呀!怎么会是你?你不是到外国留学去了吗?”老丁端详的看他,老脸上笑出横一条竖一条的皱纹。
“回来过暑假的。想老丁和丁妈了,特别专程来拜访的,欢迎不欢迎?”
“啧啧,说哪里话?请还请不来呢,怎么会不欢迎?我和老伴常想起你,说你小时候的事。你小时候真是听话。”
“是吗?那咱们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我最近也总想起小时候的事,所以找你和丁妈聊天来了。丁妈呢?”
“她上街买东西去了,就回来,你到楼上先洗个脸吧!”
正好有住店的客人来,老丁去打理客人,命一个小茶房把他带上楼。
刘慰祖跟在那小茶房的身后,仔细的观察着“和顺旅馆”里的装潢设备,突然之间发现这家旅馆相当高级,内部所用的材料全是上等的,而且几乎每个房间都有卫生设备,茶房和打扫的工人用了十多个。“这老丁倒是在刘家贪了多少污呢?这个资本真不是一点点呢!”他想。
当他洗过脸下来时,正碰到丁妈提个大胶袋走进来。
丁妈穿着齐肩膀的洋装,露出小牛腿般粗细的两只膀子。她花白而疏稀的头发烫得弯弯曲曲,像块烂羊皮似的蒙在头上。厚而小的嘴唇上涂着土红色的唇膏,这便更显得她那浮了一层汗渍,又圆又大又扁的黄脸,格外的黄而亮,令人不由得不怀疑是刚从油桶里浸泡过的。
丁妈看到楼梯口站个年轻人朝她注视,立刻停住了那两只正在往前迈进的短粗腿。
“哎唷,我当是谁?这不是慰祖吗?你怎么来了?”丁妈拉开大喇叭嗓子,哇啦哇啦的叫着。
“想你了,特别从德国坐了飞机来看你的,丁妈。”刘慰祖走到丁妈面前,嘻嘻的笑着。
“哟,这不是成心折我的老骨头吗?你哪里会想我?还从外国坐飞机来看我?我信吗?你这孩子也学得不老实了。”
丁妈把胶袋放在柜台上,两手扯着衣服领子一边抖动着一边道:“外面真热,还是家里最舒服,这冷气多赶劲。”
“你们两个真有办法,真就发财了,开这样规模的旅馆,别的不说,资本就够大的。”刘慰祖不经意的笑着说。老丁听了连忙分辩道:
“我们当初开张的时候,好些个朋友帮忙的,就我和丁妈哪里有这个力量?”他说着又转向丁妈:“喂!老板娘,你给慰祖做点刀削面怎么样?天不早了,该吃晚饭了。”
“好哇,我歇会儿就去。”丁妈坐在藤椅上,朝刘慰祖看了又看。笑着道:“这慰祖是越长越体面,个头好,风神也大气,跟他爸爸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你记得我爸爸年轻时候的样子?”
“怎么不记得,我到你们家去的时候,你爸爸还没有你现在大呢!才十八九岁……”
“你又要说书啦,我看你去做刀削面倒好多着呢!”老丁不耐烦的打断丁妈的话。
“老丁,你别挡着丁妈说话,我今天大老远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