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劳改队生活
定要挖得平整,刀缝要有适当的角度,只有这样,刨花才能出得顺利,不会卡在刨刀槽里。吴敬琏使出了他好钻研的劲头,和贺菊煌总结出一套制作刨子的程序,不但质量好,速度也很快,甚至一天就能做出一把来,他的制刨技术竟在息县的干校里有了点儿小名气。就这样,从瓦工、电工干到木工。这个从小就喜欢理工科的人,没有想到在不惑之年竟真的实现了“理想”。
除了体力劳动,其余的时间几乎全部用于吃饭和睡觉。信阳地区属于淮河流域,盛产甲鱼、鳝鱼,但是农民因为太穷而不舍得吃,干校自产粮食,所以伙食也很好。在那时,除了“红宝书”(《毛泽东语录》)和6本经典著作解说小册子,阅读其他书籍都是不允许的。就是《人民日报》也只许“读”,而不能“看”。因此,天一黑就熄灯睡觉了。一向多病的吴敬琏身体一天天好起来。
不过,这种消停的日子没有过得太久,就因为“深挖五·一六”而被打断了。
江青等人抓住“清查五·一六”的大旗做文章,亲自抓典型,发通报,要求“深挖”,一次次把迫害的烈火煽旺。学部军宣队按上面的指示办事,在把“联队”骨干的“五·一六”罪行办成“铁案”以后,又将清查的重点转向昔日清查“五·一六”的同盟军、今日的“五·一六二套班子”——“大批部”。
1971年4月,学部干校奉命迁到了距离息县50里外的明港镇,住进了一所被废弃的军营,从此,不再需要劳动,每天只搞政治运动,在很多人的回忆中,明港更像一座“集中营”。
运动的主题还是检举揭发和批斗“五·一六分子”。随着斗争的“深入”,坏分子越挖越多,以至于经济所100多号中有三分之一都成了“五·一六分子”。吴敬琏更是厄运连连,有人揭发说,自己曾经让吴敬琏修理收音机,当收音机修好之后,打开一听,竟然是“美国之音”,于是,他又多了一条“反革命”罪名——“偷听敌台”。他几乎隔三差五就会被批斗,有时一天还会被斗上三四次。他被“隔离审查”,连里大多数人都不太敢跟他交往。学部的“大批部”成员中,很多人被迫屈服了,还有人不堪其辱愤而自杀。吴敬琏却死活也不肯承认,他因此被批斗,多的时候,一天会被游斗3次。他回忆说,经济所的军宣队队长似乎对知识分子有着“天生”的反感,每一次批斗会,指导员对他喝喊的第一句话常常是:“把你的破眼镜给我摘了!”他还被逼着供认自己的“同伙”。柳红在《吴敬琏》一书中写道:“有一点特别值得提及,在笔者走访吴敬琏的同事时,他们不约而同地谈到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当用逼供的办法时,吴敬琏总是秉公直言,绝不乱咬别人,不无中生有。”
不过,这一切遭遇对于吴敬琏来说,都有点无所谓了。他的朋友周叔莲在一篇回忆文章中记下过这样一个情节,“我走出小屋子,往后面一排房子一看,二排的吴敬琏在离我约50多米处洗衣服。他抬头看见我,开口唱了一段样板戏: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当时承认自己是‘五·一六’的不少,他用泰山青松跟我暗示,他没有承认,也要我挺住”。
最后,吴敬琏因为“顽固不化”,被定性为“帽子抓在人民手中的‘五·一六反革命分子’”,送进了条件更为艰苦的劳改队。
在这个队里,既有像他这样的中青年“反革命分子”,还有不少老资格的“反革命”,有些甚至是过去批斗过他的人。吴敬琏非常孤独,在队里,他与老“右派”顾准走到了一起。在过去的一段时间,尽管他与顾准都在经济所,甚至在同一个组里工作,不过却没有太多的交往。追求进步和自诩为“革命者”的吴敬琏对这位两次戴上“右派”帽子的前辈并无亲近感,他们在经济思想上也南辕北辙。而现在,形势比人强,一切都似乎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