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为了祖坟的那棵“弯弯树”
因为你这样走是拿不到他所扣下的一分钱。1996年春节刚过,我突发胃病,想不干了,正好大儿子也要放寒假了,我们爷儿俩想一起回老家。可是那包工头就是不同意,说拿钱必须等他的工程完后。我就跟他吵,没用。我只好留下再干,但我的胃越来越不行,一下被工友们送到医院,住了十几天。这时,儿子从家里发来电报,说他娘快不行了。于是我赶紧找到包工头要钱回家,你听人家怎么说?他说你拿什么钱?你看病住院花了我两千多块谁付?我说我是在为你工作时累病住院的,当然你该为我付嘛!他说谁规定的?我说有《劳动法》。他说那你去找《劳动法》要。等我再想跟他理论时,他干脆叫来一帮小流氓把我的铺盖往水塘里一扔,将我赶出了工地。这个时候我又接到了家里的急电,说孩子他妈已经危在旦夕。可这个时候我身上连一张火车票钱都没有呀!咋办?我开始想到孩子的学校去借,后来觉得这不是给孩子丢脸嘛!所以就没去。但几十块钱也不是白白在马路上能捡得到的呀!不瞒你说,我还真一个人偷偷到五洲大酒店、康乐宫门口转悠过,但一个下午没见到过一个子儿,倒是别人把我当做小偷似的轰了好几回。后来我到西单地铁口当了两天真正的乞丐,总算把回家的火车票钱要到了手。那天我上火车时,正是大年初一,从北京开往合肥的车上没几个人,服务员比平时服务态度好多了,她们不时推食品货车过来问你要不要这个买不买那个,我呢,心里想要可口袋里掏不出一分钱,二十来个小时,就吃了对面座位一个下车旅客留下的半截要扔掉的香肠……可是我就这么千里迢迢赶回家,却没有来得及同孩子的妈说上一句话——她在我到家的前一天夜里已经断气了。
办完孩子他妈的丧事,我又欠了一屁股债,可孩子开学又得要钱呀。有一天我看到一则报纸上说有人愿出3万块钱换个肾,我瞒着孩子悄悄到县医院想跟人家商量这事。不知孩子是怎么知道的,赶到医院把我拖了回去。两个儿子哭着说,爸你要是这样做我们就不上大学了。我说那怎么行,我跟人家换肾也是为了你们上大学,你们不能胡想,我就是苦到头,也全是为了你们完成学业。儿子说爸你身体本来就不好,你一旦少一个肾就全完蛋了。无奈,我说那爸就听你们一回,但有一个条件:你们必须保证好好学习,争取多拿些奖学金,我呢也争取再谋个打工机会。孩子们答应了,就这样我们爷仨在家里没等孩子妈“头七”就分别重返北京和合肥。
我到北京后还是打工,开始听儿子劝后想找个轻松点的活,但找来找去都没成。北京这两年外地来京打工的人太多,像我这样年龄的人又没啥文化,只能到建筑工地上干那些最苦最累的、待遇又最低的活。这一年多里,不瞒你说,我已经挪了七八个地方。孩子现在上大学正是花钱的时候,又是买书,又是买衣服,一个月二三百块钱当然不够,所以我见哪儿钱多、哪儿能当月付工钱的就上那儿。你说苦不苦?当然苦。有时我觉得实在支撑不住了就上医院看看,医生说我的胃病该彻底治一治了,可我说不行,我要是一下不干活了,两个孩子的学业咋办?我现在想,至少等我再拼上那么两三年,让小儿子也念完大学,到那时再说……
“那时……那时你就来不及了!”我们说到这里,打水的儿子已经从外面回来。他一边抹泪,一边又怨起父亲来。
“你知道啥?现在你的任务就是把书念好,有可能明年争取考研究生!”看来这对父子总是谁都说服不了谁。
因为天黑了,所以我不得不与这位学生的父亲告辞。临别时我劝他注意身体,还是要想法把受伤的腿尽快养好。
“他从来对自己的事不在乎,看他那么可怜,我有几次都想退学了,可我知道不能,那样他会一下垮了。”回城的路上,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学生一直在为父亲低泣着,“他实在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