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张之万对堂弟说:做官是有诀窍的
西太后迟早会下这个决心,将恭王的权柄移交给醇王。醇王之所以要我出山,是在为自己准备靠得住的帮手。贤弟,”张之万举起酒杯来,说,“喝下这杯酒吧,老哥有几句腹心话要对你说。”张之洞忙举起杯子,与堂兄重重地碰了一下,一饮而尽,肃然聆听。
“老哥我自道光二十七年通籍,到同治十一年辞官回里,在官场上混了二十五年,从翰林院修撰做到闽浙总督,仕途还算顺遂。以我本人的为官经历和冷眼对旁人的观察,我以为做官是有诀窍的,这诀窍就在于要寻找一个有力的牢固的靠山。若这个靠山在他尚未成为十分有力和牢固的时候,你便与他有着非一般的关系,一旦他的地位稳固确定之后,你在仕途上便会一帆风顺,左右逢源。官做到这个地步,便可谓做到家了。”
如同佛手摩顶一般,张之万这几句话给张之洞以巨大的启迪:以探花之出身,入仕近二十年了,无论是政绩还是著述,都要超过一般人,然而至今尚只是一个正五品衔的右庶子,迁升缓慢的原因,或许正是没有一个有力而牢固的靠山。
“有的靠山的得来是天缘凑泊。譬如说大家都做皇子的师傅,偏杜受田命好,他的学生文宗爷登基继了位,他马上就晋升协揆。这就是天缘凑泊。那年我辞官时,没有想到有醇王爷的儿子做皇上的一天。现在我已归田六七年了,醇王爷还记得我,看来老哥我也无意之中得到天缘凑泊。有的靠山则要自己去靠上。贤弟,种种迹象表明,醇王爷不久就是一座真正可以依靠的大靠山,你要看到这一点。”
张之洞的情绪激动起来。堂兄的这句话,给他今后的仕途指出一条充满阳光的大道。他起身,双手举着酒杯,说:“之洞深谢老哥的指拨。只是至今与醇邸缘悭一面,还请老哥相机引见才好。”
“行,你坐下吧,我们一起喝了这口酒。”
待张之洞坐下后,张之万恳切地说:“我已是日薄西山的人了,即使再次出山也做不了多大的事业,张氏家族未来的希望是在贤弟你的身上,我有责任为你引见,只是,”张之万捻须沉思着,“借一个什么名义来引见呢?”
“老哥,我前两天为四川东乡县的冤案拟了三道奏折,是否可以先送给醇王看看,借此为引见?”
张之洞说罢,将随身带来的青布包打开,取出一叠厚厚的奏章来,平平整整地放到酒桌上,然后把东乡的案子对堂兄简要地叙说了一遍。
“好,好。”张之万连连点头。“这三道奏折的确是个很好的引见物。你放到这儿,我今夜细细地看一遍。后天三庆班会到醇王府唱堂会,醇王爷要我去凑凑热闹。我会把这叠奏折带上呈给王爷,请他先过目,然后再相机提出你的意愿来。”
“就这样吧,一切拜托老哥啦!”
张之万随手将摆在桌上的奏折翻了一下,心里想起一桩事。
“香涛,这几年你卜的几十道折子,老哥我都仔细地看了,确实道道都不同凡响。但有一句话,老哥我不能不对你说,望你长记心中。”
张之洞挺直腰杆,一副凛然受教的模样:“之洞不敏,正要请老哥多多指教。”
“贤弟自幼熟读史册,当知‘为政不得罪巨室’这句话。此话看来颇似乡愿,实乃真正的要言妙道。近年来你虽厕身清流,但颇为谨慎,不像张佩纶、邓承修等人专与大吏作难,今后切望保持下去,奏折中总以多议国计民生,少劾豪门巨室为宜。贤弟生性忠直,又身为言官,老哥怕你今后在声名隆盛之时忘乎所以,以至于未获大用而被宵小中伤,造成终生遗憾。若到那时再悔,则悔之晚矣。正因为期之甚高,爱之甚切,故言之亦甚直率,望贤弟能体谅老哥的一番苦心。”
这是真正的手足情谊的良药忠言,张之洞哪会不能体谅?他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说:“老哥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