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半百再得子,张之洞欢喜无尽
佩玉念了几遍之后,已记在心里了,于是重新坐在琴架旁,一边抚弄琴弦,一边轻轻地吟唱起来。果然,词与曲交融,意境更臻绝妙。从此,这首琴曲便为他们两人所共同喜爱,常弹常唱,弹者不倦,听者不厌。
在佩玉的悉心指教下,准儿现在也能弹得一手好琴,这尤使张之洞欣慰:母亲的琴艺,如今张家终于有人能够传承了,母亲的在天之灵,应可得到些许安慰。佩玉为他做了这多奉献,但佩玉始终是个姨太太,倘若不生儿子,她在张家就没有地位。佩玉还年轻,自己一定会走在她之前,没有儿子的姨太太,处境是很悲凉的。在为佩玉焦急时,他也对自己的生命力产生怀疑。佩玉这么久不能怀上孩子,这无疑证明自己的生命力已大不如先前。事业才刚刚开始,多少宏伟的设想尚在等待着去一一付诸现实,强健的体魄,旺盛的精力,才是事业成功之本。家有年轻的姨太太,却不能让她怀上孩子,这说明什么呢?张之洞每每想起这事,一丝悲哀便会压抑不住地油然而生。现在好了,佩玉生养了,而且还是一个儿子,她的焦虑可一扫而光,张之洞的自信心也顿时增加十分!
当张之洞来到后院时,上房门前围满了人,几个女人匆匆忙忙地端盆捧巾地进进出出。大家看到张之洞时,忙不迭地贺道:“恭喜,恭喜!大人,又得贵子!这是大喜事!”张之洞也破例地双手抱拳,对各位笑道:“谢谢,谢谢!”说罢就要进门。刚好佩玉的母亲捧着一堆血布出来,见到张之洞,吓了一跳,随即满脸堆笑:“大人,请暂勿进去,要看儿子,过会儿包扎好后抱他出来。”
张之洞说:“不要紧的,我要看儿子,更要看佩玉。她还好吗?”
佩玉娘听了这话,很是感动,连声说:“好,好,佩玉没事,托大人列祖列宗的保佑,母子平安。”
说话闯,张之洞已走进了屋,春兰和新雇的小丫头蕉儿在床边检检弄弄。接生婆已给婴儿穿好了衣服,佩玉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接生婆见张之洞来了,犹如献礼似的忙将手中的婴儿递过去,咧开大嘴笑道:“张大人,看看你的儿子,大头大耳,满脸红润,这鼻子眼睛跟大人您一个样,没差一丝一毫。”
大家听了都笑起来,佩玉见张之洞不管产房的血气脏乱,这么快就进来了,心里欣慰至极,脸上泛出甜蜜的微笑。张之洞接过儿子,心里真是乐开了花。他仔细地端详着还没睁开眼睛的小脸蛋,舒心地笑了:“说是像我,但更像他妈。他的这张脸长大后,一定比我的脸丰满,不会像我这样尖嘴猴腮的。”
平时满脸威严的张制台,今天这样当众戏谑自己,大家知道他此刻真的是开心,于是也都放心地大笑起来。张之洞将儿子还给接生婆,坐到床沿边,望着笑意荡漾的佩玉,温存地问:“这会子好些了吗?”佩玉点点头。“都说要等到半夜才生哩,没想到小家伙等不及,赶早就钻出来了。”
张之洞一句笑话,又把大家逗乐了。
张之洞将佩玉枕边的被角压了压,说:“女人生孩子,好比从鬼门关口打了一转回来,母子平安,真是天大的喜事。这几天就在床上好好躺着,叫你娘吩咐春兰和蕉儿多做点活血提神鸡汤肉汤,多吃点,尽早复元,第一千万不要伤风受凉。产后空虚,好比一根头发丝点的灯,最是要提防……”
说着说着,王夫人当年难产丧命的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多么贤惠的夫人呵,多么使人高兴的添丁加口的好事呵,孰料转瞬之际,便化为人间最惨痛的悲剧。王夫人含恨离世六年多了,六年来,只要一旦想起,张之洞就会痛责不已,仿佛是他夺去了夫人年轻美丽的生命似的。现在又一次地面临这样的大事,幸喜生产顺利,而产后的调理也万不可轻视。经历过三位夫人生产、年过半百的张之洞,感到有许许多多的经验,许许多多的叮嘱要对佩玉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