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半百再得子,张之洞欢喜无尽
佩玉娘从外面进来,见张之洞还在娓娓不断地说这说那,她很惊讶:从没看到这个八面威风的冷面半老男人,竟然还有如此脉脉温馨、款款深情的一面!
她走到床边,从接生婆手里抱过小外孙,问张之洞:
“大人,儿子的名字给取好了吗?”
“还没想好哩。”
佩玉娘亲了亲小外孙,充满着对女儿和外孙的无限爱意,说:“大人,你年过五十,再得一子,真是一桩天大的喜事。佩玉嫁到张家四年了,才生下这个儿子,也是望穿了眼睛。大人,儿子满月时,就可要好好办几桌酒,庆贺庆贺。”
张之洞高兴地说:“那当然,当然。”
佩玉娘对张之洞的这个答复很满意,她把小外孙放进女儿的被窝里,让他跟妈妈并肩睡觉,然后摸着婴儿红扑扑的脸蛋说:“小乖乖,跟妈妈睡觉,父亲大人已答应了,满月时给你摆大脸!”
佩玉把儿子紧紧地抱着,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眼看着这一幅母子连心图,张之洞心里也格外觉得温馨平静。闲暇时读读好的诗文,欣赏古玩古画,或是登山临水融于造化之中的时候,他的心里也往往有一种平和的感觉,但那是外界的引发,而此时的这种感觉,却是从心灵深处所发出。细细地品味,这中间有很大的不同。是的,这是人类对新生命的欢喜接纳,这更是人类对自身生命延续的一个本能企盼的满足。人的生命的价值,岂是无血无肉的外物所能比拟!这宇宙万象、世间万物,一旦离开了人的生命,又有什么意义可言?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为越南战争结束后的遗留问题,如冯氏父子的赏赐授职及所募十八营团勇的奖恤遣归,刘永福与黑旗军的妥善安置,为远道来粤的湘、淮军的遣散,为广州城几家洋务局厂的早日开工等等一系列大事小事,张之洞忙得一天到晚团团转,竞把为儿子办满月酒的事丢得一干二净了。
这天晚上,当佩玉再次提起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佩玉并不是一个很俗气的女人,她赞同母亲的意见,希望丈夫热热闹闹办满月酒,除开对儿子的疼爱外,也想借此为自己赢得脸面。受过诗书教育的佩玉,孀居之后,仍然抱着宁愿为人清贫之妻不愿做人富贵之妾的素志,当初纯是出于对张之洞挚爱琴艺之心所感动,做了张府的姨太太。尽管上面并没有正室在堂,她实际上是督署后院之主,但因为名分上始终只是姨太太,她的心态总免不了有失衡之感。她希望能有一次风光的机会,让她扬扬眉,摆摆脸,真正以一个女主人的姿态接受众人对她的恭贺,对她的祝福。自从得知怀孕之后,她便想到孩子做满月是个好机会。倘若生个女儿,只在督署里办个三五桌就行了;倘若是个儿子,她巴望丈夫能在广州城里的酒楼上,开它二三十桌筵席,让全城的人都知道,她李佩玉生了个儿子,张制台又添了一脉香火。
“佩玉,我想我们不办满月酒算了。”
张之洞用手指头轻轻碰了一下儿子的脸蛋。儿子的名字在三朝时给取定了,叫仁侃。小仁侃瞪着乌黑发亮的眼睛,望着眼前这个留着尺来长黑黄胡须的半老头儿的脸,眨都不眨一下。看着儿子这副粉饼肉团似的模样,张之洞舒心畅意地笑了。
“为什么?”佩玉大感意外,心里已有几分不快,“是因为他是小妾生的,就不摆酒了?我的身分虽贱,他却是你的亲骨肉!”
佩玉越说越委屈,竟然止不住流下眼泪来。
“你想到哪里去了,佩玉。”张之洞拿起枕边的绸巾,为佩玉拭去眼泪。“我什么时候把你当妾看待了,整个家务钱财不是都交给你了吗?除开名分外,你和哪家的正室夫人有一点区别?快别哭了,你在坐月子,女人在月子里一身骨头都是散的,千万别伤着身子。”
这几年来,张府的家务一直是佩玉在主持,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