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以包揽把持在湖北建国中之国
先前对此没有留心,经桑治平这一指出,倒真的是这么回事。李鸿章还不到七十岁,身体硬朗,直督这个位置说不定还有十年八年坐,一坐这么多年,的确罕见。
这就是恩师从长毛手里夺回的武昌城,如今对待恩师的态度吗?当年跟随恩师光复武昌的湘军官兵,应有不少人仍在人世,统帅的祠堂尚且如此冷寂落寞,那些普通战死者的遗属境遇岂不更可悲?是人间无情,三十年的光阴足可以将赫赫战功冲刷得无迹可寻,还是当年那一时的战功本就不值得长留天地间?若说胡文忠公这样的人都不值得久传,那事功勋名还有追求的必要吗?
“有一个地方,我想你一定会愿望去的,今日有空,我陪你去看看如何?”
“什么好去处?”
“胡文忠公祠。”
二人对视着,哈哈大笑起来。
“你是说‘包揽把持’这四个字?”“对。胡林翼要达到的目的无非是包揽把持。手腕可以不同,只要达到这个目的就行。你无需效胡氏故伎,眼下有一个极难得的机会,若利用得好,也可达到这个目的。”
“我知道去。”
一提起贤良寺,张之洞立刻就想起那座花木掩映的小别墅,想起清风阁里与堂兄的亲切密谈,想起在那里初识桑治平。京师贤良寺可不是一座单纯的驿馆,它是一个负有特殊使命的政治场所。联络声息,秘密会谈,安置绝密人物,包括中枢要员的暂时隐栖,都是贤良寺的职责。倘若武昌城里也有一个这样的处所,那真是太好了。要是单独建,自然引人注目,招人非议,将它隐于胡文忠公祠堂里,便有诸多方便。望着桑治平眼内闪烁的神采,想起他突然提出的来祠堂的动议,张之洞突然悟到:桑治平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在这里对我说。于是兴奋地说:“将文忠公祠堂扩建为类似京师的贤良寺,这是一个好主意。仲子兄,我们很久没有好好地说说话了,关于这件事,我想你一定有不少新的想法。祠堂内外无碍事之人,就不妨敞开胸怀来谈谈。”
张之洞听了这话,眉头皱紧起来。桑治平却因此更增加了兴趣。
桑治平也笑道:“真的哩,是我一时懵懂了。武汉三镇,你是二十年后又重游。”
张之洞说:“吃过午饭后,把大根带上,就我们三人去看看,再不要惊动别人了。”
张之洞笑道:“你我不谋而合了。”
“那就这样定了,这道折子得赶快上。”
南门大街右边的一条窄窄的小巷便是磨盘巷,张之洞、桑治平来到祠堂前。只见一道一人半高的青砖砌成的四方围墙,围住一个小院落。院子正中是一座虽不高但占地也还宽阔的青瓦青砖木柱木梁的厅堂。一边有四五间低矮的小平房。院子里杂草丛生,几只母鸡在到处觅食,却并不见人影。
祭堂的大声喊叫停止了,从脚步声听得出,说话的人正在向门外走去。桑治平说:“我们出去和他聊聊吧。这个老朋友是个有自己头脑的人。”
转眼到了初秋,荆襄大地令人难耐的酷暑已经过去,早晚凉风习习,正午时光也不很热了。趁着一天张之洞心情较好的时候,桑治平提起一桩他思之已久的事。
“回大人,”跛子答,“原本是有五个人,都是从益阳乡下投奔文忠公的。因在打仗中受了伤,或断手或残脚,蒙文忠公家人照顾,在这里看祠堂。官府每人每月发两吊钱,我的伯父是其中一个。刚开始几年,官府按月发,后来总是拖欠,也无人管。这样拖了三五年,有人呆不下去,走了。到后来,都走光了,只剩下我伯父一人。伯父打断了两条腿,离开祠堂无处可去。他靠着每年死皮赖脸向官府讨来的几吊钱勉强度日,临死时他叫我来接替。他说,好歹这里有几间房子可以安身,多少也有几吊钱,你可以再找点门路赚几个,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