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为获取信赖,候补道用高价从书呆子手里买来一部《解读东坡》
“张制台一向喜欢吟诗作赋,过去做史官学台时,每年都要写个上百首诗。自出任山西巡抚来,政务太忙,没有时间写诗了,但每天夜里睡觉前一定还要读上几首唐诗宋词。”
“哦,我明白了。”栗殿先接话,“表叔是要侄儿送几本宋刻元錾的唐诗宋词。”
“不是。”赵茂昌打断栗殿先。“宋刻元錾的唐诗宋词就如珍宝古玩一般,你送给他,和送重礼不是一回事吗?这东西送给那些明里不要钱心里要钱的人最好。但张制台不是这种人,你送他这个,他一样会训斥你。”
“那又是什么东西呢?”栗殿先摸了摸光溜溜的头顶,一时想不出来了。
“张制台于唐宋诗人中最喜欢苏东坡。他亲口对我说过,凡所到之处,若该地有东坡的遗址旧迹或祠堂之类,他一定要去凭吊,感受苏东坡的灵气。你若是能写一部关于苏东坡的书送给张制台,那他一定很高兴,会认为你是一个很有才学的人,立刻就会重用你。”
这可是给自认为天下无难办之事的候补道台,出了一个大难题。漫说他过去的读书生涯,只不过是在四书文应制诗里打转身而已,何曾读过几部真正的学问之书?李杜韩欧苏辛等人,也不过闻其名而已,并没有认真去读过。要他去写一部关于苏东坡的书,这不是叫描红郎去保和殿里考书法吗?退一万步说,即使能写,写一部苏东坡的书,又谈何容易,没有两年三载的时间能写得出吗?两三年后铁政局协办的位置不早被人占去了吗?栗殿先愁眉苦脸地说出自己的难处。
赵茂昌冷笑道:“亏你是个会办事的能人,脑袋瓜子怎么这样不开窍!”
“请表叔点拨侄儿!”知道督署里这个真正的能人心里已有高招,栗殿先忙恭敬地请求。
“哪里要你自己去写!武汉三镇里的书呆子多的是,你也不用到处找,就到经心书院里去就行了。那里有的是喜欢苏东坡的人。你先找一个出题的人,出它十个题目,然后再找十个人来,每人按题作文,不要一个月一部书就出来了。这些书呆子大多清贫,你只要出高价,他们自然会乐意连文带名一并卖给你的。”
“好极了!”候补道台不得不佩服督署总文案的过人聪明,他起身谢道:“侄儿永世记得表叔的恩德。”
一个月后,一部题作《解读东坡》的大书,由赵茂昌亲自送到张之洞的面前。张之洞翻开这部装裱精美、字迹端秀的书,一口气连读了两篇文章,心里十分舒畅。张之洞喜欢东坡,已到了偏爱的程度。在外放晋抚之前,他也曾有过为东坡写一部书的念头,但因他太热中于时务的缘故;不能长时期潜心静研,书当然无法写成。做了督抚,一天忙忙乱乱的,连一首诗都难以吟了,更何况著书立说?
“写这部书的栗殿先,好像是个捐班道员。”
“是的,是的。”赵茂昌忙说,“他来过督署两次,只是没有机会见到您。”
“一个捐班能有这等学问,也真的不错。”张之洞感叹着。“你跟他熟吗?这人在湖北办过些什么差?”
“卑职与他打过几次交道。他来湖北五年了,办过十多件差事,在公安一带办过三年河工。”赵茂昌说着,从袖袋里取出一个手本来,递了上去,“这是栗殿先的履历本,请大人看看。”
张之洞慢慢地翻开栗殿先的履历:祖父拔贡、父亲秀才,本人年纪三十七岁,二十二岁中的秀才,先后参加过己卯、壬午、乙酉三科乡试,皆不售,三十二岁以捐班分发湖北。张之洞在心里说,此人读书人家出身,十年间进过三次乡闱,圣贤之书想必烂熟于胸,不第是命运不济,比起那些连贡院大门都没进过的捐班来,要强得多,怪不得他能写得出研究苏东坡的书来。他继续看着;办过放赈、施药、筑堤等事。还管过税卡、稽查过私盐、暗访过命案等等,张之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