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为获取信赖,候补道用高价从书呆子手里买来一部《解读东坡》
个深刻的印象。如此,辛辛苦苦的谋画不就白费了吗?暂且敷衍敷衍下。“苏东坡这方面的诗词很多,容卑职过细地想想。”
“不要想了,我背给你听。”张之洞抚着胡须,兴致盎然地背道: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萧萧暮雨子规啼。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
张之洞真是个可人!栗殿先禁不住在心里呼叫起来。湖广总督的这番摇头摆脑的吟诵,不仅解了候补道员的困境,而且让他充分领略了一个真正的苏轼崇拜者,陶醉于苏词艺术境界后那种文人的真性情:不存自我,化去尊卑。
“大人记性超人,卑职不胜佩服!”栗殿先连连称颂,恨不得鼓掌欢呼。
张之洞抚须的手放下,说:“苏轼为什么自号东坡,后人有多种说法。栗道,你主哪一说?”
栗殿先仅知惟一的一个说法,还是他估计到张之洞会考问这个题目,昨夜临时将捉刀人从经心书院请来询问的。他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暗自得意,遂侃侃而谈:“苏轼自号东坡的缘由,后人考证有多种,卑职认为源自白居易的东坡诗较可靠。苏轼敬重白居易,尤其喜爱自居易作的东坡诗,其中《步东坡》一诗他曾多次书写赠人,《步东坡》写道:‘朝上东坡步,夕上东坡步,东坡何所爱,爱此新成树’。在黄州时,他新建的房子落成。他在新房大厅四壁上画满大雪,署其名为东坡雪堂,以后便以东坡自号。”
张之洞点点头说:“不错,此说最有道理。他的名作如前后《赤壁赋》等都写在黄州东坡雪堂。”
栗殿先毕竟是个老于世故的官吏,他知道若总等着张之洞的发问再回答,必然很容易露马脚,不如反客为主,拣些自己知道的说给他听,将他的思路引到自己所想好的线路上来,则可收取融洽谈苏的好气氛。他努力追忆在与这部书的捉刀们聊天时所昕到的故事,终于让他想起了一个,于是以一个苏轼研究者的身分谈着:“苏东坡在东坡雪堂里吟诗作文,勤奋读书,为后世留下许多佳作,也留下不少佳话。”
“哦。”果然,张之洞对“佳话”来了兴趣,“说给我听听。”
“有年冬天的晚上,雪堂外面下着大雪,刮着寒风,天气非常寒冷,苏东坡在雪堂书斋里读杜牧的《阿房宫赋》。东坡很喜欢这篇赋,高声朗诵了一遍又一遍,全然忘记已是半夜三更,也全然忘记外面的风雪。他自己不冷不要紧,却苦了书房外两名值夜的老兵。他不睡老兵也不能睡,两个老兵又冷又困,实在受不住了。一个老兵说,这文章写得有什么好,值得这样反反复复地读,害得我们跟着受苦,何人写的,真是造孽!另一个说,我听了半夜,没听出什么味道来,只有一句说出我的心里话,‘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这句话正合你我两人的心思。当时东坡的小儿子苏过正在旁边的一问房里用功,听到了两个老兵的对话,第二天告诉父亲。苏东坡笑道:‘这汉子不枉跟了我这么久,见识倒真还不错。这句话不正是《阿房官赋》的点睛之语吗?他看得多准!可惜不会写文章,若是会写文章,不在我之下。’”
张之洞笑着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东坡跟得久,耳濡目染,也成了半个文人。东坡三个儿子,个个文章出众。特别是你刚才说的小儿子苏过,不仅文章好,绘画也得乃父之风。”
栗殿先突然又想起捉刀者说起的苏过的一个故事来,忙接下说:“苏过被人称为小东坡。据说宣和年间,他游京师时寓居景德寺僧房。正是盛暑时节,忽然有一天,有几个人抬着一乘小轿来到景德寺,声称奉旨来请苏小东坡。苏过不敢抗拒,只好上轿。轿四周深色帘子遮住,轿顶敞开,上面有一把凉伞遮着太阳。几个人抬着轿子快步如飞,苏过坐在轿中,两旁的景物一点也看不到,只觉耳边风声阵阵,人如在云雾中飞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