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俄国皇太子将要参观汉阳铁厂,这可是一桩扬国威振民气的大事
铁政局、铁厂好比前方战场,前方战场的取胜不能缺少后方仓库的支援,这后方仓库的锁钥便握在巡抚谭继洵、藩司王之春、臬司陈宝箴等人的手里。
第二天,张之洞又在湖广衙门议事厅里,举行隆重的大会,邀请的便是谭继洵、王之春、陈宝箴,再加上盐法道、粮道、兵备道、汉黄德道、汉阳知府、武昌知府等人。昨天的演讲,他今天又重讲了一遍,因为听众都是颇有从政之道的高中级官员,张之洞的神情没有昨日的激动,议事厅里的反响也远不如昨日会堂里的热烈。张之洞演讲的主要内容是两个字:筹款。户部的银子半个月二十天到不了,投产在即,一天也不能延误,湖北省务必要紧缩各项开支,在十天内筹出一百万银子来,户部来银后再归还。除开王之春、陈宝箴表示努力想办法、积极筹措外,与会者再没有第三人发言。众道府大眼瞪小眼,大小眼睛又一齐望着巡抚大人。自从马鞍山煤矿事件之后,七十岁的谭继洵对洋务一事在原先的“冷淡”之上更增加一层恐惧感。他现在对洋务是避之惟恐不及,听到儿子称赞铁厂时,他也会想到自己是不是老了,跟不上潮流了?他有时甚至还萌生致仕回籍的念头,只是因为卢氏、王氏、魏氏三个小妾坚决反对,他才不敢说解甲归田一类的话。他近来身体不大好,神志懒散,对于张之洞的那一套一点兴趣都没有,俄皇太子来汉也罢,铁厂、枪炮厂竣工投产也罢,似乎都与他无关。至于银子,他有一条规定,不能随便拿出来给张之洞。洋人的那些黑机器,在他的眼里就好比无底黑洞,任你多少银子也都填不满,而且一点回音都听不到。来督署后得知总督的用意,他便抱定一个宗旨:不说硬话,不表硬态。
大家都不再说话了,场面颇为尴尬。张之洞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对谭继洵说:“谭大人,你看有什么法子可想,能凑出百把万两银子来吗?”
隔了好长一会,谭继洵才开口说:“湖北银钱一向匮乏,这点张大人您是很清楚的。这十天半月,莫说筹集百万两银子,就是二三十万也很难呀!”
张之洞的脸刷地沉了下来,极不高兴地说:“谭大人,你是湖北之主,铁厂也好,枪炮厂也好,都设在湖北。早日竣工投产,不只是我张某人一人的事,也是为湖北为您谭大人脸上贴金的事。您莫推辞了,无论如何要筹集百万银子出来,待户部银子一到,即刻如数归还。”
谭继洵心里冷笑道:户部的银子还是天上飞的一只鸟,你就把它当作桌上的一碗菜了!到时没有银子下来,我湖北还不是白白地赔了一百万?但望着张之洞那张峻厉的面孔,听他带刺的话,他知道这话决不能说,否则真要把这个任性的名士制台惹得老羞成怒不可。他压下心中的不快,使出他惯常的圆滑作派。
“大人的厂办在湖北,的确是给湖北的脸面上贴了金子,谭某人理应支持,只是一时要拿一百万,这实在是强人所难。湖北的钱粮,都在爵堂方伯的手里握着,他又是一腔热血愿尽力设法,此事大人你就交给爵堂方伯好了。只要他拿得出,谭某人决不半点为难,尽数借过大人便是了。不过,爵堂方伯也要替湖北负责,请铁政局出示一张借条,此张借条便存人藩台衙门吧!”
谭继洵耍了个缩头术,把挑子撂给了王之春。王之春当然也知道,湖北要在短期内筹集百万银子,是件根本做不到的事,但是他刚才说得坚决,毫无保留地支持督署的决策,此时又怎能改口呢?王之春是个聪明人,他早已看出洋务在中国很快就会是一桩最时髦的事,中国只有全盘学习洋人的技艺,才会有出路。
从私人感情来说,他与张之洞也渊源极深。无论于公于私,他都要坚定不移地站在张之洞的一边,即使筹不到百万,也要硬着头皮,竭尽全力去筹措四十五十万的。当下王之春笑着说:“既然谭大人这样相信我,我就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