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桑治平决定跳出名利场,与初恋情人一道融入天地造化之中
温馨。在刀光剑影的热河行宫,在漂泊寻觅的孤旅村舍,这目光和温馨,常常会不期而然地浮出,成为前行的动力,中宵的慰藉,有时,甚至会是他生命的全部。就在与柴氏做夫妻的年代里,它有时也会像遥远天际边的一点星光,向他闪烁着神秘的魅力,令他生发出一股急欲奔去的冲动。
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了香山城的巧遇。当看到秋菱为他做的二十四双鞋的时候,尤其是当他得知念礽是自己的儿子和为了这个儿子,秋菱屈身做妾和年轻守寡的坎坷经历时,桑治平的心被重重地震撼了。
他全身充满着被爱的幸福,感受到两情相爱的真挚与久长;然而,他为此也增添了深重的不安:今生今世,对秋菱的亏欠太多太多了!
他恨不得立即就与秋菱破镜重圆,再谱一段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佳话。但他不能这样做,因为他有柴氏在室,他不能因一个女人而去伤害另一个女人。就这样伸手便可得到的熟果,又眼睁睁地看着它悬挂在枝头,一拖就是七八年了。如今柴氏已谢世,障碍已消除,若依旧让两颗火热的心各自凉着,这一辈子还圆不圆梦,“弥补亏欠”云云,岂不成了空话?
桑治平借江督提塘处向香山县发了一封急函,仍与小儿子一道住在香山县城的秋菱很快便收到了这封信。
秋菱早已从念礽的来信中知道仁梃淹死的事,但她不知道桑治平为此已在病榻上躺了三个月。此刻的他需要自己到江宁去陪陪,秋菱还有什么犹豫顾忌的?她让小儿子送到广州,然后自个儿在广州搭乘一艘直接驶达江宁的海轮。经过半个月的海浪颠簸,终于抵达江宁,在苍茫夜色中来到桑治平的身边。
与上次相比,病中的桑治平明显地消瘦了,惟独两只眼睛依旧明亮清澈,与三十多年前的肃府西席没有多大区别。秋菱急切地问:“哥,你害的是什么病?”
“哥”,这一声当年在肃府中背着人被秋菱叫了千百遍的称呼,今天再次响在桑治平的耳畔,令他激动难已,三十多年前的岁月,仿佛被这一声轻轻的呼唤给唤回来了:他们携手回到了肃府的初恋时代,回到了那个奔腾着热血与情爱的秋夜……
五十出头的秋菱虽身板依然硬朗,但面容到底没有过去的细嫩、鲜亮了。岁月就像无形的霜风,吹干了人身的精血,凋零着人生的青春。一股更强烈的珍惜生命、把握幸福的意念在桑治平的心中油然而生。害的什么病?这病可多啦,有对仁梃的痛惜,有对事业的迷惘,有对来日苦短的忧虑,更有对多舛命运的哀伤。总之,害的不是身病而是心病。他希望在今后,再慢慢地与她诉说衷肠,而眼下,他更希望秋菱能和他一道去选择一种全新的人生暮年。
“我害的病,连医生也说不清楚。这些天已好多了,此刻见到你,差不多就全好了。”桑治平望着秋菱,两眼流露出喜悦和兴奋:“秋菱,你一路上受了许多辛苦,你不会怨我千里迢迢叫你来,太过分了吧!”
“看你说的!”秋菱轻声地说,“嫂子不在了,你在病中能想起我,这是你心里有我,我哪能不来?莫说江宁还不太远,即便是关外、西北,我也会恨不得插上翅膀,马上就飞到你的身边。”
“谢谢你。”或许心中太激动,也或许是大病初愈,腿脚乏力,桑治平两腿微微发抖,半天挪不开步伐。秋菱忙跨过一步扶着他。
“秋菱!”桑治平伸过手去,将秋菱的双手紧紧地握住。这双手,曾经是那样的丰润柔软,那样的温馨可人,而今尽管已没有过去的光泽和细腻,但它温情依然,馨香犹存!摸着它,桑治平的心中充满暖意,全身的活力在瞬间已被激发。
秋菱没有将手从桑治平的手中抽出。在桑治平的抚摸中,秋菱感受到爱意的绵远,青春的复苏。在大变突来后的惊恐日子里,在三十多年空落苦寂的岁月里,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