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旧学商量加邃密,新知培养转深沉”,朱熹的这两句诗给张之洞以启示
“第一,十多年来,你披肝沥胆为我做了很多事,帮了很多忙,远比别的幕友作的贡献为大,但你一直并没有比他们多拿银子。前些年拿的是西席薪水,后些年也拿的一般幕友的薪水。为你请衔你不答应,为你加薪你不肯。你现在要回籍休养了,我送你五千两银子,请你一定要收下。”
“香涛兄,你的盛情我领了,但这五千两银子我不能收。”桑治平诚恳说,“十多年来,我的薪水已不低了,除日常开支外,尚有些结余,以后的日子完全可以过得下去。再说,君子相交,以道义为重,我做你的幕友,原本是想借你的名位为国家和百姓做点事,并不在谋利。你也千万莫以薪水少为歉。”
荐举不受,似可理解,这白花花的银子居然也不受,就未免有点太迂执了。这样不要名利的迂执人,茫茫人世能有几个?身为执掌名利的朝廷命官,对于伸手索求,甚至不择手段索求名利的人,不能让他得逞。而对于那些真为国家做事却淡泊名利的人,也不能让他受委屈。这才是头脑明白的官员之所为。想到这里,张之洞正容道:“仲子兄,你不忮不求,真令我钦服,但这五千两银子各有依据,你且听我说清楚。首先,这其中两千两,不是送给你的,而是送给秋菱的。秋菱是你的娃娃亲,也是我的儿女亲家。她遇到这等喜事,我这个做亲家的不能不有所表示。这两千两银子是我的贺礼,给她置办衣物的费用。你无权推辞。”
桑治平知道这是张之洞的随机应变,但也确实不好拒绝,遂笑了笑,点了点头。
“在你光绪十一年主掌幕府日常事务时,我要给你每月加一十两银子的薪水,你没有同意,但我已命账房,每月支出,给你存在南洋钱庄,此笔银子连息钱在内共二千五百八十两。第三,我兼署江督,朝廷给了我兼薪,你当然也应兼薪,这一年来的兼薪共计三百六十两,这几笔银子加起总共四千九百四十两,另外六十两是我送你的路费。所有幕友回籍都有路费,你自然也不能例外。仲子兄,你说这五千两银子你是该收还是不该收?”
桑治平笑了笑说:“难为你一片好心。这样吧,你把存钱庄的二千五百八十两银子依旧存着,算是我捐给幕府的银子。今后若遇到哪位幕友有困难之事,需要银子的话,你代我作主,或二百,或三百地送给他们,其余的那二千四百二十两银子我收下。”
“好,好,就依着你吧!”张之洞苦笑着说,“第二,我想请你离开督署之后也不要息居林泉之间不问国事。你以旁观者的身分冷眼观看天下局势,如有大事,请你随时给我以指点。我给你十个有湖广总督关防的火漆信函,这是我平时巡视各处随身所带的密函,你可以交给所在地的县州以上的衙门,他们会连夜加快递给我,不会误事。这件事,请你务必不要推辞。”
桑治平凝神答道:“好,我接受了。只要我认为应尽快告诉你什么,我会动用这些宝贝的。”
“好!”张之洞说,“那我就先谢谢你了。你今后务必多多保重。”
“香涛兄,请你也务必要为国珍重。”桑治平深情地注视着这位因丧子而显得更加憔悴苍老的总督说,“你这几个月来也明显地老多了,你一身当五省重任,可谓朝廷的江南柱石,你千万不能病倒。近来吃饭睡眠都还好吗?”
“吃饭尚可,睡觉比以前差多了。这个把月来连午睡也不敢睡了。”
“为什么?”
“中午一睡,夜里就更难人眠。但中午若不睡,这一个时辰也不知怎么打发,心里总是郁郁闷闷的。”
桑治平突然间有了个主意:“假若有一个极博学又善言辞的人,每天中午到府里来陪你说说话,帮你打发这一个时辰如何?”
张之洞说:“到哪里去寻这样的人!不瞒你说,我自离开京师外放这些年来,像潘祖荫张佩纶那样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