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张之洞资助的《强学报》,竟然以“孔子卒后”纪年
凌吏目一边弯腰拾报一边想:叫我来就是为你拾这张报纸吗,为什么不叫大根拾呢?见张之洞满脸怒容,他也不敢问,只在心里嘀咕着。
张之洞将《强学会章程》看了一遍。章程规定强学会的任务是译印图书,刊印报纸,成立图书馆,创办博物馆,传播西学新学,研究如何维新变法以使国家自强,这些都没错。既以西学新学为业,似可不提“孔子经术”。康有为要格外标出这点,显然是想打着孔子的旗号来推行他的那一套学说,这是不可以的。
汪康年被逗乐了,说:“我还想听听他的说话,看看他的举止表情,我是读过他的《新学伪经考》的。读其书,想见其为人,古今一理呀!”
“你都听说有哪些人捐了银子?”
汪康年说:“我听说康有为在北京办强学会,办《万国公报》,京师很多人都赞赏。还听说李中堂、翁中堂、孙中堂都派人参加了强学会,不少人还捐了银子。”
“好,明天你和我一道见康有为时,我就把你给推荐出来。”
张之洞突然兴奋起来,就派他跟康有为到上海去,岂不挺合适的吗?
凌吏目根本不知道容闳是个什么人,容闳来信称赞一事,在他的心目中并无意义,他只为康有为对他的冷漠而生气:我受命前来传达张制台的口谕,就好比传旨的钦差,你一个小小的工部主事竟然如此坐大,真是一点官场规矩都不懂的妄人!
但是,康有为的锋芒太露了,而且此人既然连“托古改制”的事都可以强加在孔子的头上,他什么话不敢说,什么事不敢做?得有一个人常年在他的身边盯着,以免出大的漏子。倘若能通过此人,将以后康有为所办的事纳入自己的轨道,那就更好。这得有一个既能干又忠诚的人去为好。派谁去呢?张之洞猛然想起刚才送信的人,好像是和梁鼎芬一起从武昌来江宁的汪康年。那时因为在思考康有为的事没有在意,这时张之洞心里想,从门房将信函等物送到签押房是大根的事,大根半个钟头前还来过这里,怎么这封信会由汪康年送进来的,莫非他是借送信为由,要跟我说话?
果然是汪康年!张之洞说:“你去把汪教习叫来。”
康有为头也没抬,边写边说:“我们在督署里见过面,请坐。稍等会儿,我还有两句话就写完了。”
“你看看这个!”张之洞指着“孔子卒后”那一行字对凌吏目说。
此人的诗也好。慷慨沉雄,气势闳阔。“《治安》一策知难上,只是江湖心未灰”,“陆沉预为中原叹,他日应思鲁二生”。张之洞反复吟诵康有为的这些诗句后,常常忍不住感叹:是个有大志的人呀!
杨锐首先问候老师近日的生活起居,健康状况,然后告诉老师,大公子仁权最近几个月来在四书文、试帖诗上狠下功夫,进步很快,下科会试高中是唾手可得。这话很让张之洞欣慰。仁权三十三岁了,尚未中进士。他盼望儿子能早日报捷。
张之洞“哦”了一声,又说:“叔峤身体还好吗?”
但康有为自然不能拒绝张之洞的这个安排,何况汪康年给他的印象也颇好,心里想:你张之洞可以利用他来监督我,我也可以改造他来为我所用;他若为我所用了,你张之洞也便间接为我所用了。
四道上书中的一些话,不断地浮现在张之洞的脑海里:
凌吏目说:“谢道讲,海州商人们开矿心切,出此下策是不对,但他们除按规交税外,每年报效官府二十万。大人自己不收,可以用来为百姓办事。”
“设银行,筑铁路,造机器,开矿藏,设铸造局铸造银元。”
很快,一个半小时的午休时刻就要过去了,凌吏目又走进花厅,对张之洞小声说:“谢道又来了,他要跟大人讲清楚,还说昨天大人冤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