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焦山定慧寺留下张之洞“与时维新”的楹联
你这个亭址真选得好。眼力不俗呀,法师!”
“大人夸奖了!”苦丁显然很高兴。
“亭子叫什么名字呀!”张之洞一边兴致勃勃地眺望江面,一边随口问。
“还没有取名字哩!”苦丁说到这里灵机一动,“大人,您给它赐个名字吧!”
辜鸿铭立即赞同:“香帅,由你来命名最好了!”
张之洞转脸对梁鼎芬说:“节庵,你的学问好,你给它取个名吧!”
梁鼎芬忙推辞:“香帅在此,哪有我辈弄斧的份!”
“让我想想看,”张之洞喜欢听这样的话。他手扶栏杆,低头凝思,过了一会儿说:“焦山东端上有一个吸江楼,人在楼上,用一竹管,便可把江水吸上来,名字取得好,显然是从郑板桥的‘吸取江水煮新茗,买尽青山作画屏’而来。老夫今天辞去江督回原任,来此一看友人遗物,二看焦山风光,诸位既从老夫游,亦是送别。我想起当年苏东坡有首《渔家傲》,正是送他的友人离江宁回东京而作,道是:千古龙蟠并虎踞,从公一吊兴亡处。渺渺斜风晚细雨,芳草渡,江南父老留公住。公驾飞车凌彩雾,红鸾骖乘青鸾驭,却讶此洲名白鹭。非吾侣,翻然欲下还飞去。老夫此时站在此处,也有双鸾护车、凌江飞渡的感觉。依老夫看来,此亭可名飞江亭。”
“飞江亭。”梁鼎芬忙恭维道,“亭悬空而筑,确有飞江之势,这名字真正取得恰如其分,又与东端的吸江楼遥相呼应,合为双璧!”
梁鼎芬说完,众人皆鼓掌叫好。
苦丁一不做二不休,又央求:“大人所赐亭名,真传神至极,小僧代焦山寺全体僧众深为感谢。小僧有点贪心,亭名是有了,但楹柱上还缺乏一联,若大人肯赐联一副,则是好事做全,焦山寺将永铭大人的恩德。”
张之洞本是一个喜游览好题赠的名士,况且定慧寺乃千年名刹,在此处留下笔墨,定然会传播开来,流传下去,是一桩大好之事,遂笑着说:“法师,你也是索求无厌,老夫今日兴致好,就一发成全了你吧!”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苦丁自知今日所得过多,无所酬报,便使出佛门的惯用伎俩,念几句“阿弥陀佛”来,它既可以理解为佛门子弟的最高最厚的谢意,其实又什么都没有损失。千余年来,这套伎俩成为佛门的万应灵药,保佑僧尼坐收源源不绝的财富,又博得善男信女们的虔诚礼拜。
望着滔滔东去的大江,看着身边杨锐、辜鸿铭等年轻一辈的勃勃生气,想起前些日子与康有为、强学会所打的交道以及刚才与门生的密谈,张之洞忽然间似有所悟,遂脱口念道:
眼底江流,尽皆后浪赶前浪,争相推移奔大海;
世间人事,总是少年代老年,与时维新为正途。
张之洞念完后,大家都愣丁一下。“与时维新”,杨锐听到这四个字,心中一阵惊喜:老师确乎是识时务明大势的英雄豪杰。梁鼎芬也在心里忖度:看来香帅虽然不满意康有为这个人,但对他维新变革的主张还是赞同的。辜鸿铭想:香帅是个维新派,今后多给他译一点日本明治维新的资料。
苦丁则不甚懂这四个字的深远含义,但他知道后浪赶前浪、少年代老年,这是天地造化的常规,用它作楹联十分合适,便说:“大人所作的好极了,请大人回到云水堂后把它写下来,明天小僧就叫工匠将这亭名和楹联刻上。亭名用朱红,楹联用石绿,这样一来,这座亭于就又成了焦山一景。”
“好,你去办吧!”张之洞笑着说,又吩咐大根,“时候不早了,你去船上作准备,等我写完匾联后立时就开船回江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