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焦山定慧寺留下张之洞“与时维新”的楹联
。”
说罢,苦丁亲手从木架上取下一个尺余长四寸余宽二寸余厚的黑木匣子来。打开匣子,里面果然折叠着一根黑色玉带。
张之洞和杨锐凝眸谛视良久。苦丁取出玉带,露出一张稍为泛黄的白宣纸条。苦丁说:“这是当年宝大人捐带时写下的条子。”
杨锐将纸条取出展开,张之洞看那上面写着:北宋神宗年间,苏学士赠玉带于镇江金山寺。大清光绪六年吉日,宝学士留玉带于镇江焦山寺。两学士、两玉带、两名寺,谁曰文坛如今无趣事,有宝学士之举,足见今世有雅人。宝竹坡亲书。
看着这熟悉的笔迹,读着这熟悉的语句,宝廷那张熟悉的面孔又浮现在张之洞的眼中。指点江山、粪土公侯的昔日情景已成历史,如今是死的死、贬的贬、老的老了。书生意气、清流议政,转眼之间便人去楼空,再也不复返了!
见老师面有伤感之色,杨锐忙叫苦丁将玉带和纸条重新折好收藏。苦丁把匣子放回木架后说:“大人日后见到宝大人,请代寒寺僧众问候他老人家,就说他留下的带子,寒寺一直好好收藏着哩!”
“宝大人已故去了!”张之洞缓缓地说。
“喔——”苦丁瞪大着眼睛,发出长长的惊叹声。
突然间,一股浓烈的怀旧感堵塞张之洞的胸腔,憋得他似乎有点透不过气来,他觉得应该借诗句来发抒发抒。是的,应该留两首诗在这里,不仅为发抒胸中的郁积,也以此凭吊老友的亡灵,而且,还要借此告诉过去的朋友,尤其是今天拒绝前来的张佩纶、陈宝琛:身居高位的张之洞并没有忘记他们!
“法师,你给我取纸和笔来,我要送两首诗给宝刹!”
“大人留墨宝给寒寺,寒寺将蓬荜生辉。”苦丁兴奋不已,忙叫小和尚拿来纸笔。
张之洞略一思索,挥笔写下两首绝句:同姓怀忠楚屈原,湘潭摇落冷兰荪。诗魂长忆江南路,老卧修门是主恩。
我有顷河注海泪,顽山无语送寒流。故人宿草春复秋,江汉孤臣亦白头。
写完后又在下面补一句:南皮张之洞光绪二十一年暮冬于焦山定慧寺观宝竹坡留带时作。
老师的诗作,杨锐都读过。在他的眼中,老师的诗以学问功夫深厚见长,像这样情感浓郁的诗不多见,而他自己则更喜欢缘情之诗。杨锐对苦丁说:“这两首诗你们可得好好保存,说不定过几年我还会再到焦山来,我会来看的。”
苦丁连连说:“张大人的墨宝,小僧怎能怠慢,一定会把它和贝叶经一样地珍视。”
正说着,梁鼎芬、辜鸿铭等一群人都来了,原来是大根将他们招呼来的。定慧寺已安排好了午餐,大家热热闹闹地吃完饭后,辜鸿铭兴致勃勃地对张之洞说:“这寺院后有一座亭子,建在一块天然的大石上,那石头的一半悬空着,使得亭子也像悬空似的。”
张之洞喜道:“那气势一定很好,会给人以腾空欲飞的感觉。”
梁鼎芬道:“正是。香帅去看看吧!”
苦丁说:“这是寒寺新近建的一座亭子,就在这里不远,小僧陪大人去。”
“好,去看看!”
张之洞来了兴致,众人便一齐响应。
不到半里路程,就来到亭子边。
果然如辜鸿铭所说的,这亭子虽不高大,却因地形独特而极具魅力。张之洞来到亭子间,俯首一望,脚底下,江水滚滚,波浪滔滔,自己如同踩着一朵云头来到长江的半空中,有一种羽化而登仙的感觉。向西边望去,繁华的镇江城若隐若现,如海市蜃楼。向东边望去,宽阔苍茫的江面上,水天一色,如烟笼雾罩。张之洞的心情已从悼亡中走出,被奔流不息的扬子江水激荡起来,不免对身边形容枯槁、举止呆板的焦山寺的住持刮目相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