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秦淮河畔,两江总督与卖菜翁畅谈六朝烟水气
世事沧桑、吊古伤时之感。韦庄的一首《台城》最是道尽了此种消息。依我看,这香艳、幽思、伤怀等种种情调,如烟如云如雾如水般地笼罩在江宁城,这种气氛便是六朝烟水气。”
辜鸿铭听得心旌摇动,如醉如痴,喜道:“节庵,要说你的中国学问,许多人都称赞,但我一向不大佩服。今天,你说的这段六朝烟水气,我倒真是服了。”
梁鼎芬笑道:“你这个狂妄的辜汤生,我梁某人的学问,你佩服不佩服,我也不在乎。你不要以为今天服了我的这番话,我就脸上有光了!”
辜鸿铭也并不以梁鼎芬的讥讽而在意,倒是真为自己今天增加了学问而高兴。
张之洞说:“汤生,江宁的这种六朝烟水气在文人身上随处可见,自然不在话下,就连挑水卖菜这些做粗事的愚民身上都有着。”
“挑水卖菜的人身上都有六朝烟水气,我不相信。”辜鸿铭满脸疑惑地望着张之洞,又望了望梁鼎芬,见他们都哈哈地笑着,便说,“你们在逗我!”
童心未泯的混血儿的天真,激发了张之洞的情趣。他说:“不信?我们试试看!”
辜鸿铭忙说:“我去问。”
他四处张望着,恰好见一个人挑了一担水,从码头边走过来,忙急步走过去,将那人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但见那人衣衫破烂,满面菜色,大冷的天气,打着一双赤脚,两只脚冻得红红的。辜鸿铭心想:“此人这副模样,与香艳、幽思、伤怀的六朝烟水气相差岂止十万八千里!”
辜鸿铭正盯得出神时,挑水汉破口骂道:“你这个遭瘟疫的,拦着我的路。你找死呀!”
辜鸿铭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回答。只见那汉子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又没好气地说:“原来是个洋鬼子,触楣头了。”
那汉子不再叫辜鸿铭让路,挑了满满一担水快步从他身边走过。
辜鸿铭老大不快,冲着赶来的梁鼎芬说:“这哪里是六朝烟水气,这简直是凶神恶煞气!”
梁鼎芬快乐地笑道:“谁叫你长这副模样,他把你当洋人看了,让我去试一试。”
梁鼎芬发现前面有一个卖水果的小伙子正在吆喝着,兜售着他摊子上的橘、柚和江宁特产——青皮红心水萝卜。梁鼎芬走过去,小伙子忙笑脸迎道:“老爷,买橘子柚子吧!”
梁鼎芬说:“橘子等下买,我先问问你,你家住在秦淮河边吗?”
小伙子答:“是的,我今年十八岁了,从生下来起,一天也没离开过秦淮河。”
梁鼎芬满意地点点头:“那你该知道,秦淮河有个桃叶渡了。”
“知道,知道。离我家只有二三里地,那块比这块还热闹。”
“你知道桃叶渡的来历吗?”
“不知道。”小伙子一脸茫然。
“王令风流旧有声,千年古渡袭佳名。这诗你听说过吗?”
“没有听过。”小伙子摇了摇头。
梁鼎芬不灰心,又问:“秦淮河口有个名叫白鹭洲的地方,你知道吗?”
“知道。”小伙子欢快地说,“我还到洲上拾过鸟蛋哩。”
“唐代大诗人李白有首诗写的就是这个白鹭洲: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你知道吗?”
“李白是哪个?”
李白都不知道,两湖书院山长甚是气沮。他不想再问下去了,正要走时,不料小伙子却主动说起诗来:“老爷,我没有发过蒙,不懂诗,不过我昨天倒是听人说过两句诗来。”
小伙子也说诗了!梁鼎芬立刻高兴起来,拍着身旁辜鸿铭的背说:“怎么样,没有发过蒙的卖果子小贩都可以说诗,这还不是六朝烟水气吗?”
辜鸿铭也来了神,兴奋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