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胥一梦
“叮玲玲玲玲玲”摇着铃,每一个“玲”字是冷冷的点,一点一点连成一条虚线,切断时间与空间。
香港,真的是一座热闹而繁华的城,这里有许多绚烂的花和苍绿的草。这座城从古至今都离不开水,似乎任何时候都暗流涌动。这是个给不起诺言的城市,却可以满足许多人卑微又骄傲的愿望。行走在物欲横流的街道,没有人知道你从哪里来,又将到哪里去。你可以肆无忌惮地做梦,也可以若无其事地孤独。
十载春秋,回首悠悠过往,已是沧海桑田。十年前,她从这里匆匆离去,十年后,重返旧地,算不算一种归来?张爱玲选择再次来到香港,不仅是为了逃避上海的风云,也是为了能够在一种熟悉又陌生环境下,重新生活。喧闹的街头,匆匆的脚步和淡漠的表情,是她想要看到的。她知道,这座城市的人在忙碌中自顾不暇,唯有这样,才可以不被惊扰。
许多人不明白,张爱玲在上海已经重新找到了属于她的舞台,为什么还要决绝转身?几年风雨,她受尽屈辱与谴责,好不容易用文字赢取了新的天空,可她却不要那份来之不易的尊荣,独自默默地抛弃一切,选择远赴香港。是她预感到什么了吗?还是她仅仅只是想要离开。
“时代是仓促的,已经在破坏中,还有更大的破坏要来。”这是她多年前的一句话,这句话就像是预言,覆盖了众生的命运。这些年,张爱玲不曾有过安稳,那种紧迫感一直追随左右,让她想要逃离。世海茫茫,她幻想自己会与流云一般,飘散天涯。为了逃避回忆,忘记前尘,她只想出发,开始遥远的旅程。
她选择来到香港,是忆起母亲临别时的话,到香港大学申请复学。也许这只是一个借口,但是这个借口可以让她暂时栖居。她申请出境,持有港大开的证明,去香港的理由是“继续因战事而中断的学业”。走之前,她没有给任何人交代,包括弟弟张子静。并且她和姑姑约定,彼此不通信,不联络。
可见她要遗忘一切的决心,那种遗世的苍凉,成了无法摆脱的宿命。弟弟张子静听到姐姐离去,怅然若失,默默流泪。柯灵以及那些上海文化名流,都是在后来才知道她去了香港,他们对张爱玲的选择,只是感到惋惜。
可张爱玲的离开,是对还是错呢?张爱玲的文字,需要上海这片土地的滋养,离开上海,她的文字就随之黯然失色。失去了华丽的文字,她还是当初的张爱玲吗?也许她的离开是一场错误。但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要尊重她的选择,她的心愿。
但张爱玲的离开亦是明智的。假如她留在上海,无疑到后来又将遭遇“审判”。那些曾经风华绝代的民国才女都被时代摧残,花枝招展的过往成了不可碰触的伤。张爱玲走了,这座城市的荣不属于她,辱也不属于她。她是她自己的,只是自己的。
张爱玲去香港前,还去了一趟杭州西湖。面对潋滟湖光,碧水青山,这个历代文人墨客都钟爱的诗意江南,于她,却没有多少诱惑。似乎她的冷艳与苍凉,与这座柔软的城市格格不入。悠长的苏堤,典雅的亭阁,给她一种无法触摸的清凉与遥远。张爱玲的生活从来都不是温软风月,她属于民国这场浩荡的风烟。所以她必须离开,在喧闹中隐藏她的寂寥,遮盖她的伤痛。
一九五二年,三十二岁的张爱玲,踏上香港这片土地,内心真是百转千回。这样的放逐尽管凄凉,但她相信,这片土地会给她疲倦的灵魂一寸安宁。世事难全,人生处处皆是局。港大的校园,昨天的绿阔千红还在,只是她已容颜更改。
几经周折,张爱玲终于在这年八月,正式于港大注册复读。但此时的张爱玲失去经济来源,为数不多的钱物已经花掉,她开始陷入困窘的生活中。无奈之下,张爱玲只好出去谋职。据说她应炎樱的邀请,去了一趟东京,后来碰壁,又返回香港。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