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格里拉散记
会儿默默就喊舌头发麻了。
大家谈兴正高,吴老酒性大发,又去房里拖出他的独家春酒,谓能壮阳。大家看着财鱼坏笑,戏说昨天熬过了,今天喝了这个,怕是要犯错误了。一伙人仿佛久旱逢雨,抢着干杯,竟如饮鸩止渴一般,然后纷纷对财鱼毛遂自荐说——今夜你就点杀吧,像皇帝那样翻牌也行。尤其昨夜当了司机的那哥们儿,恨不得借酒复仇。
我在那神父墓前仔细辨析着那些斑驳歪斜的铭文,显然这是后来补刻的。村民只知道其中一位叫伍许东(汉名),卒于1921年,来自法兰西。另一位据说逝于20世纪40年代,烽火乱世,连名字也不曾留下。他们的故土则肯定早已遗忘了他们的一度存在,不知罗马教廷的陈年档案中,是否还有他们灰暗的记录。
伍许东应该就是最早来到茨中的那位神父,但他不是最早走进这片河谷地带的使徒。早在1864年左右,这里就由天主教康定教区派来了首批传教士,并在旁边的巴东和茨姑两村设立教堂。我今天已无法想象,那些使徒是怎样在这片藏秘的古老土地上落地生根的。因为即使眼前,藏民对佛教的虔诚崇信都是深入骨髓的,几个形貌古怪语言简陋的洋人,何以敢来此地吸纳信徒?
这夜刚好又停电,整个山谷仿佛无人一般。到了午夜,才见月亮爬上东岸的山巅——那山实在是太高了。想想我们哥儿几个,皆是望五之人,大半辈子皆在谑浪风尘,不能说当年未曾别有怀抱,可怜俗世沉浮,现在竟到了求田问舍的心境。用古人的话说——不知今夕何夕,又奈此良宵何?
虽然他们不再采取当年十字军的野蛮血腥方式,虽然佛教又天生具备忍辱包容之心,但毕竟从种族、文化、习俗、语言到宗教都相差太大,最初的矛盾必然在所难免。于是,到汉地开始闹义和团要灭洋扶清时,这里也莫能例外,开始烧教堂驱洋人了——史称“维西教案”和“阿墩子教案”(德钦古名)。
<er h3">十三
<er h3">十八
我喜欢白色上面再加一点儿白,就像晶莹的雪山走过一只岩羊。我喜欢绿色上面再加一点儿绿,仿佛翡翠的松林落下一只鹦鹉。
零星的资料认为汉朝即有耶稣的门徒来到华夏,而信史则公认在唐朝贞观年间,那时叫“大秦景教”,大秦即罗马也。之后希望前来布道的散客一直未断,到了明朝,利马窦、汤若望等教士,终于渐渐摸清中国人的脾性,带着一点儿科技、天文和医学知识以及一些小礼品,开始敲开宫廷的大门。传教得以合法进行,大臣徐光启等也曾受洗,传教士才开始批量进入。
遥想当日和易中天先生闲话,他说——所有的树木都将雕塑成灰。二十年过去,我回思这句话时,又深了一层领悟。我们在人世间播种浇水施肥,将幼苗培成大树,塑作雕梁,但一切何能逃过最后的火焰。
两天后,我们在学校里为四年级的学生开了简单的毕业典礼,我跟他们说了些他们可能无法理解的动感情的傻话。学生们都哭了,我却奇怪地保持了平静。
我们为这里找到了一个主题词——和谐,虽然该词有可能被人张冠李戴,但在这个充满冲突和暗算的世界,这里,还基本当得起我们对该词的正确理解。
藏学所老所长是个掉队的红军的儿子,是国内藏学研究的权威之一。他会藏族的打情卦——全座的人背着他拿个自己的小物品,比如耳环手表之类,然后一一交给他,他用手握一会儿,就会用藏语唱首歌,再翻译给大家听。歌词的意思就会暗示出物主的爱情命运,所有的人都会在内心服气。
当然,吴贡底老人并不清楚这些前朝往事。他只知道他的曾祖父来自西藏昌都,那时,这里的神父从土司手里买得大片土地